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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此事牵涉岱安，我定然不会外传。”方鸿骞起身，不欲再留，只伸手去引楼思危。

nbsp;nbsp;nbsp;nbsp;“不过先生，还是尽早归京吧。”

nbsp;nbsp;nbsp;nbsp;“多谢方将军肺腑之言。”司珹放下茶盏，“将军无需多虑，我为主君麾下谋士，将军却非如此。将军今日前来是为旧友，相携入城已是大恩，怎会劳烦将军再做其他？”

nbsp;nbsp;nbsp;nbsp;楼思危看着对方伸来的手，终于出声道：“方凌鹤，我晓得你厌恶朝堂纷争，只是你我为知交，当知我也并非溺于党争之人。人心纷杂，奸佞当道，如今害我一人不打紧，可所受戕害者绝不会止于我，若昏聩无能者为君，必将祸及天下万万人。”

nbsp;nbsp;nbsp;nbsp;他仰面，哑声说：“独善其身非易事，届时哪怕你可保全自身，可治下万千黎民又如何？凌鹤……”

nbsp;nbsp;nbsp;nbsp;“就当是，为了我的痴念。”

nbsp;nbsp;nbsp;nbsp;方鸿骞默了片刻，垂眸看着他。

nbsp;nbsp;nbsp;nbsp;那洞道，会是弟弟挖出来的么？

nbsp;nbsp;nbsp;nbsp;宋朝晖不认为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宋朝雨能凭一人做到如此——可洞道里钻过了他的弟弟，那么这个秘密就决计不能被他捅出去。

nbsp;nbsp;nbsp;nbsp;宋朝晖脚步虚浮，他扶着柱子，勉强站定游廊下，望进中庭里。

nbsp;nbsp;nbsp;nbsp;院中石榴早在六月遍结满了果，可惜多事之秋无人吃。一场雨后几乎落尽了，滚到泥浆里，溅开又红又碎的籽。

nbsp;nbsp;nbsp;nbsp;宋朝晖不忍再看般，别开了眼。“似乎好些了，身上也已经发出汗。眼下头还晕吗？”

nbsp;nbsp;nbsp;nbsp;司珹摇摇头：“好多了。今日你在季朗生辰宴上，可有什么新见闻么？”

nbsp;nbsp;nbsp;nbsp;“生辰宴不过走个排场，”季邈坐在床边，将今日季朗言行说了一通，思忖道，“眼下孟妃腹中的孩子尚未出生，长治帝仍旧拿季朗当预备储君，原是为稳定朝政。可惜季朗实在难堪大用，他终究没忍住发了火。”

nbsp;nbsp;nbsp;nbsp;“如若至此便结束。”司珹食指无意识叩了叩，“那这宴席没意思，也耽误不了这么久。”

nbsp;nbsp;nbsp;nbsp;季邈瞧着他手上小动作，说：“先生想事情呢。”

nbsp;nbsp;nbsp;nbsp;他顿一顿，又说：“我想事儿的时候也会这样，你我还真是……”

nbsp;nbsp;nbsp;nbsp;“我在梦里老学你，”司珹轻声道，“醒来后已成习惯，改不过来了。”

nbsp;nbsp;nbsp;nbsp;季邈连忙道：“不改。”

nbsp;nbsp;nbsp;nbsp;他拢了拢司珹的手，说：“不要改。”

nbsp;nbsp;nbsp;nbsp;司珹垂眸片刻，问：“宴上还说什么了？”

nbsp;nbsp;nbsp;nbsp;“司天监有人站出来，说是天象良宜，劝皇上再纳妃。”季邈说，“可算把这事儿引出来了，陛下假意推脱一番，总算应下。八月初，内阁首辅方沛文之孙女、方知漱的第二女方绮珺便得入宫。在此之前，季朗的婚事得先办。”

nbsp;nbsp;nbsp;nbsp;“长治帝还给季朗赐了婚，”司珹侧目，“择定哪家？”

nbsp;nbsp;nbsp;nbsp;“裴家。”季邈道，“就是裴玉堂家。二皇子正妃指定了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裴汶。”

nbsp;nbsp;nbsp;nbsp;“裴家？”司珹微微愕然，“可实在是……”

nbsp;nbsp;nbsp;nbsp;实在是裴家高攀了。

nbsp;nbsp;nbsp;nbsp;裴家根基在云州，地方上尚且算得大族，可到了衍都便不够格。裴家现任家主裴韬为工部左侍郎，朝中任职二十余年，虽无大过，却也无甚突出建树。前些天他们家庶幼子死在采青阁，裴韬许是嫌这死法太丢人，至今仍严密配合大理寺，对外只说小儿子去了乡下庄子处。

nbsp;nbsp;nbsp;nbsp;前世季朗的正妃，正是今生长治帝欲纳进宫中的方绮珺。

nbsp;nbsp;nbsp;nbsp;季朗成亲时，司珹已离了衍都，往宿州连明温氏老宅去。可他虽不在京城，却也隐隐知道那场婚事闹得并不痛快，似是方绮珺不愿意。

nbsp;nbsp;nbsp;nbsp;她年十八尚未出阁已是晚嫁，方家却一直压着原因，未曾走漏半点风声，只说方绮珺身子不好，常在闺中养病。后来好一通折腾，听闻人最终是被绑着嫁去的储君府。

nbsp;nbsp;nbsp;nbsp;婚后季朗照旧沉迷男色，时常流连采青阁。直至衍都城破季朗缢死，二人膝下也并无一儿半女。

nbsp;nbsp;nbsp;nbsp;战火流离间，百年方家轰然倒塌，盘根错节的一切俱付灰飞，座下门生附族作鸟雀散，东宫中的方绮珺也不知所踪，自此再无人见到过。

nbsp;nbsp;nbsp;nbsp;但，在逃亡后颓圮不堪的宫院里，司珹曾找到过一把特殊的火铳——大景火铳向来为单管铜制，太子妃寝宫中的却共享一銎柄，三管并排而出[1]。

nbsp;nbsp;nbsp;nbsp;季瑜登基后，司珹将此物交至兵部，经研究改良后又往西北、东北两方边军中神机营去，比从前单管制式好用许多。

nbsp;nbsp;nbsp;nbsp;正月翻过元宵，沽川已经稍有回温。季邈司珹带队，于越州境内密行往西，临绕行过祁瑞山北麓的当日，方才刻意向衍都放出消息。

nbsp;nbsp;nbsp;nbsp;大军越山后已近傍晚，远空薄雪飘零，斜阳残照，天地黯黯。祁瑞山北麓早已无人烟，被肃远军驱逐到别处去，队伍绕过干枯的灌丛，却隐约瞧见了点点新芽。

nbsp;nbsp;nbsp;nbsp;山野莽原间，两军影幢幢，一方疲态已显，稍稍迟钝地行进；另一方却秩序井然，安静又整肃。

nbsp;nbsp;nbsp;nbsp;两军相遇凌水旁，惊飞沙鸥一片。正月中旬雪仍厚，河道萎而窄，两军主帅带各自副将近卫骑马淌过融雪溪，终于得相见。

nbsp;nbsp;nbsp;nbsp;季明远发已斑白，不过一年未见，瞧着却像是老了十余岁，他眼见季邈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俊朗、意气风发的脸。

nbsp;nbsp;nbsp;nbsp;季明远在这霎那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