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崖非要她挑一样,竹小蝶非不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不接招,把旁边笼子里的八哥都听得急得乱转。
“好啦好啦!”姜春从厨房走出来,“小蝶你今年大年初一可一定要来我家给我拜年。到时候姜姨给你包压岁钱。”
她边说边往里屋走,不多时从里面拿出一套崭新的大红色棉服外加一双黑色皮靴。
“我那天去县城,刚好看到这一身衣服,觉得你穿上肯定特别好看。红色喜庆,过年就要穿红色。”
姜春边说还边把衣服往竹小蝶身上比划,喜滋滋地说自己眼光好,正合适。
竹小蝶猝不及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她亲妈离开他们姐弟两人,所谓的过年是最惨淡和最不堪回首的一段时间。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只有她家冷锅冷灶,外加亲爹的冷言骂语。别说新衣服新鞋子,连热汤饭都吃不上。
她不过是来帮姜姨做了几次家务,她便如此对待自己,忽然鼻头一酸,眼泪竟氤氲出来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啊?”姜春赶紧拿来毛巾给她擦。
姜崖皱起眉头,“妈,是不是你买的衣服小蝶不喜欢啊?”
姜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竹小蝶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姜春笑起来,让竹小蝶别这么客气,把衣服往旁一放,赶紧拉着她去厨房端菜,把这茬错开不提。
三人吃饭期间,姜崖提及今天在古街上看到竹兴文和黑蛋一事。
竹小蝶听说黑蛋执意要买画册,轻轻叹了口气,“这小子最近迷上画画,没事就拿着根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
姜春赞许地点点头,“这是好事啊。难得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找到自己的喜好。”
竹小蝶一听是姜崖给黑蛋买的画册,当下要给姜崖掏钱。
姜春故作生气,把她的手摁住,“你呀,不要老觉得欠着谁的?!都是相互的,你们姐弟两个经常来陪我这老太婆,我们作为长辈给你们买点小东小西的,也算礼尚往来啊。”
竹小蝶的唇轻轻颤了颤,好似要压抑什么情绪,猛地起身说:“我去给姜哥再成点汤。”
姜春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这丫头是受了多少苦才认为这点小恩小惠比天大?
姜崖给姜春夹了块排骨,“妈,你真是去县城给小蝶买的衣服?”
姜春赶紧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县城能有什么好衣服,我是让你二姨去省城帮我带的。”
姜崖虽然省吃俭用,在穿着方面不讲究。但他有个有钱有闲的二姨,二姨在吃穿用地方面对自己大方,对亲戚更是大方。姜崖经常收到她买来的各种礼物。母亲送给竹小蝶的这套衣服,一看料子就很好,价格不菲,怕是在县城也买不到。
姜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日子进了腊月二十,所有人都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日子。哪天打扫厨房,哪天蒸馒头炸油条炸果子,哪天祭拜灶台,大家伙遵循着共有的秩序,也都期盼着家里面那些外出打工的人早点回来。
果然临近过年,大樟树下每天的对话无非如下。
“哎呦,娃子你可回来了。你妈每天都在这等你,今天刚好下地窖拿白菜……”
“今天在外面挣到大钱了吧。你这包里装的都是现金?”
“大家都在等你打牌呢,去年过年输钱的今年可要全挣回来呢。”
在外面挣辛苦钱的,有听话的交给了老妈老婆,有穷大方的给家里人买这买那恨不得全村人知道,当然也有像安思源这样开工厂的老板,是全村人关注的焦点。
他什么时候到家,开什么车回来,拿多少礼物回来,都会经过他老婆姬莲花的嘴搞得全村人都知道。
小年这天,“众望所归”的安思源终于到家了。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在安思源工厂打工的安家兄弟姐妹叔姨婶子……今年在竹茂德的撮合下,姓竹的人也有好几个去了他的工厂打工,所以头一次安姓、竹姓两家人都齐齐等在村口,迎接安思源一行人。
其中属安庆生最为高兴。安思源是他亲侄子,他这做叔叔的这些年能在村里站得住脚,跟他这个侄子有本事能挣钱有很大关系。
一大早安庆生就站在大樟树下翘首等着。
除了安庆生高兴外,姬莲花也兴奋异常。
“哎呀,我家思源昨天给我打电话,他的车已经到湖北了。那边下大雪,路不好走,就找了家旅馆住了一晚……”
“莲花,住旅馆可贵了啊。”
姬莲花就等着这句话,她摆摆手说:“旅馆再贵也得住啊。路不好走,出了事怎么办?!”
“呸呸呸……”安庆生吸溜一声,斥道:“大过年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姬莲花这才发现自己得意过头了,赶紧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哎呀,我的意思是我家思源不怕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