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折也行。”老郭满脸皱着,见姜崖不吭声,又抹了把脸,急得说:“九五折也行啊。”
姜崖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笑了笑,“八折吧。下次还想吃我们竹坑乡的土特产,我们欢迎你经常去。”
老郭这下脸终于舒展开了。他知道自己扣扣索索的毛病改不了,不管干啥要是不占的小便宜浑身就不舒服。这下终于舒坦了。
他开开心心地拎起袋子,刚回头瞧见舒建成站在人群里,赶紧凑上前,谄笑道:“舒部长,我可是按照你的指示去照顾了他们生意。我儿子进厂考核的事,你多费心啊。”
舒建成淡淡道:“只要你这当爹的别老是整幺蛾子,就影响不到你儿子进厂。要知道想进咱们减震器的人多得排到白河边,不差你儿子一个。”
“是是是。”老郭擦了擦额头的汗。
另一边,眼睑的姜崖早已看到站在人群中的舒建成,对方和老郭嘀咕了半天。
看来老郭唱的这出戏,有舒部长在旁边敲边鼓啊。
姜崖笑了笑,低头继续数钱-
开园前一天,姜崖终于抽空回了趟家。
母亲姜春不知道去哪家邻居串门,空空的小院子里唯有那只八哥欢迎他。
初夏也入侵了小院。到处都是微微燥热的痕迹。院子中央那碗大水缸里养着好几尾红色小鲤鱼,躲在舒展的荷叶下,偶尔探出头来咬一口开得娇嫩欲滴的粉色小荷花。
姜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水缸旁,静静地看着小鲤鱼调皮。
水波一层层荡漾着,安静极了。他抬起头来,仰面而来的天空被院子合围出四四方方的一小块了。偶然几片云飘过来,倒成了漂亮的过客。
自从来到竹坑乡,他像一头扎进命运的旋涡里,从不得停歇,从不得驻足,狂奔着一路往前冲,此刻终于来到盼望已久的阶段性坐标。
明天如何,不用多想,肯定又是一场硬战。
伸出手指,刚触及到水面,那小鲤鱼像是知道似的,立马游过来亲了亲他的指尖。姜崖失笑。缩回手指,小鲤鱼摇了摇尾巴又沉下水去。再过一会,姜崖伸出手指,小鲤鱼像是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雷达装置,瞬时冲过来再次亲了亲他。
姜崖笑出声来。还是那句话,竹坑乡卧虎藏龙,是一个充满神迹的地方。
“崖崖,你怎么回来了?”姜春满脸惊奇,“也不提前跟妈说一声。”
姜崖回头过来,瞧见母亲手里拎着水桶,另一只手握住根钓鱼竿,头上戴着帽子,穿着乡间最流行的花布衬衫,猛一看就是妥妥的本地人。
“您什么时候学会钓鱼的?”姜崖赶紧起来,把水桶接过来。好家伙,里面竟躺着好几条大鱼。
姜春笑起来,“首先声明,我可不是催婚催育。”
姜崖:“……”
“跟我玩得好的要么在家带孙子孙女,要么在姑娘家带外孙外孙女,要么在家伺候老头吃喝,我清清爽爽一个人,实在闲得无聊。有一天我去丹江边儿上散步……”
姜春越说越兴奋。本来她只是闲来无事去欣赏江景,结果发现好几个老头每天准时定点在江边钓鱼。她就纳闷,也没见他们钓上来几条鱼,但怎么劲儿就这么大?风吹雨打不停歇,寒来暑往准时到。
姜春索性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人家后面。人家钓鱼,她观察人。
时间一长,她瞧出些门道来。怎么搞出鱼最爱吃的鱼饵?什么天气什么时辰最容易钓到鱼?她还发现,哪怕一天也毫无收获,但凝神静气坐在这里盯一天的水面,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突然间她顿悟出钓鱼的乐趣来。于是乎,她挑了这些老头中看起来最顺眼的一个,上前虚心请教,拜其为师父,算下来已经跟着学了一月有余。
师父夸她进步特别快,比如今天,她独自撑杆已经能钓上来这么多鱼。
姜崖笑出声来,“妈,您钓上来的鱼没孝敬你师父几条?”
姜春哼了一声,“我师父钓的鱼比我这大多了。人家看不上。”
母子两人说笑着走进厨房。你生火,我洗菜。你杀鱼,我切姜,熟稔合作,随性发挥,不一会一锅丹江炖鱼端上了桌面。
豆腐皮、爽白菜、本地特有的红薯粉悉数拌衬,闻着就t流口水,香得人心晃荡。
姜春见儿子难得回来一趟,麻溜地擀了劲道面条,一起配着炖鱼彻底抚慰了姜崖的胃口。
吃饱喝足,两人一起在屋檐下乘凉。
“您这鱼……”还没等姜崖说完,姜春打断道:“那是我师父送的。快成精了。”
确实。老话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可这水缸里的鱼不仅自己过得极其快乐,还能与人互动,人当然知道它过得很快乐。
他站起来走到八哥旁。许久不见,它的毛还是黝黑光亮,豆大的眼睛盯着他,歪了歪脑袋,喊了句,“师父!师父!”
姜崖:“……”
他是多久没回来了,连家里的八哥都不认识他了。之前但凡他刚出现在这里,这鸟精一定会“崖崖崖崖”喊个不停。现在竟然叫错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