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兴还是难过,我过得好还是不好,你就算当个笑话说给她听,她也不会在意。所以……朝微,你没必要问我这些,故意惹我生气。”
在知道自己怀孕那天,蔺寒时遭遇政敌安排的刺杀,不慎腹部中了流弹。
幸好只是不严重的擦伤,胎儿没事。
她都走了,自己却突然多了个孩子。
蔺寒时已经记不起得知这个消息时,自己本能的第一反应了。
好像是震惊和迷茫,又好像是害怕被人发现。
也可能是庆幸与窃喜,兴奋于没有家人的自己,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人。
当晚,他没有继续在军。区过夜,也没有回家。
而是回到了曾经囿困的贫民窟。
这里早被他一把火烧了,如今只剩一片废墟。
蔺寒时轻轻抚摸着,那些曾经厌恶的砖块与灰瓦,这是这个时代最随处可得的建筑材料,比一个奴隶还廉价。
它们随着他耻辱的过去,一并消失。
如今,在他的回忆里,那些脏东西,连令他讨厌都排不上队。
蔺寒时是很爱惜时间、珍惜光阴的人。
上辈子在现世,他一个残废,就这样无能为力地在床上躺了十几年,连夜半渴醒、想起来喝杯水都做不到。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拥有了这具健康的身体,他很少会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无时无刻不在朝着更好的人生方向前进。
这是他鲜少有的颓唐时刻。
任凭头顶如同漩涡般的星空,将自己的时间,一秒一秒吸摄进去。
如同一尊没有思想的雕塑般,蔺寒时在废墟上静静坐了一夜。
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想。甚至连她也没有想。
次日清晨。
当第一缕红日金光,刺破云层,遥遥抵达他的瞳孔时。
他看到西边渐行渐远的月亮,彻底被镶着金边的云层吞噬,最后完全消失在天际。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东西,突然崩塌了。
顷刻间,他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
紧接着,泪如雨下。
悲伤的情绪犹如开闸的洪水,坍圮的信念,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他把脑袋埋在双臂之间,崩溃痛哭。
这是自她离开后蔺寒时第一次,如此鲜明且强烈地体会到,那种分崩离析、摧枯拉朽的离别之痛。
新生的朝阳,会吞没渐行渐远的月亮。
美好的幻象也有限期。如同生命交替,生生不息。
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养的花,死了。
这个孩子,是老天爷施舍给他的新种子。
可是,他真的很想很想,那朵属于他的小花。
蔺寒时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她才不是他功成名就的战利品,更不是他的附庸。
她是他唯一可以心安的后盾,是他不愿曝于人前的软肋。
他给予她鲜妍盛开的养料。
可她本身,就是滋养他、温暖他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