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悠然自嘲地想,这下不能自欺欺人了。
她曾经刻薄地揣摩着闺秀们对顾濯的钦慕,顺带也厌弃了自己。
现在,大抵,坐实了这难堪,是真的了。
有人按捺不住,殷切地过来寒暄,顾濯应对着,神色平淡,客套话从他口中吐出,竟也打磨得圆润妥帖。
祁悠然有些震惊,她原本以为顾濯会不谙人情世故,没想到对方却意外地游刃有余。
实在陌生。
也……完全不需要她。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那些带着目的的笑脸,便如池塘里嗅到饵料的锦鲤,一尾接一尾地游弋过来。
她用余光看一旁的顾濯,对方依旧是八风不动的从容模样。
言谈间,双方都默契地忽略了她。
她被彻底晾在了一旁。
祁悠然无端想起他关于丈夫本分的承诺,真是讽刺极了。
她便也不看他了,盯着桌上的那碟牛乳糕出神。
糕点做得极精巧,白生生的,堆了三层小塔。
一个荒唐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
想把最中间的那块抠出来,自己缩进去填了那个空缺。
躲进去,外面这喧闹的人声、不适的眼光、还有顾濯身上那无形的招人的光晕,便都隔开了,只余下一片温吞吞的黑暗。
她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手足无措的光景。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
低落的心情,像一件淋了雨的衣裳,湿答答地裹在身上。
好在这无声的凌迟并未持续太久,皇帝驾临的唱喏声终于解了围。
祁悠然随着众人俯首行礼,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扮猪吃老虎的新主。
“朕与卿等同乐,共饮此杯。”清朗的声线响起。
男人斯文俊秀,脸上带着些久病初愈的苍白,举手投足间,却是难掩天家气度。
也对,毕竟权力是最好的滋补品,足以涤荡一切沉疴,滋养出睥睨众生的气魄。
正发着呆,新帝似乎对上了她的目光,朝她微妙地笑了笑。
祁悠然一怔。
很……古怪的一个笑容,带着点幸灾乐祸,又带着点同情。
搅和在一起,让她并不舒服。
珍馐美馔,觥筹交错。
祁悠然揉着发僵的额角,再抬眼,寻不见顾濯。
一名面生的内侍趋步上前,低眉顺眼:“郡主,陛下召您即刻往水榭一见。”
祁悠然心头疑窦丛生,皇帝方才分明还在主位,如何又在水榭召见?但天威难测,她只得按下狐疑,匆匆离席。
走至一处太湖石叠嶂的僻静角落,却听得一道声音闲闲响起:“晏川,你对府上那位动过心吗?”
她僵在原地,下意识停下脚步,连呼吸都屏住。
对面似是沉默了很久,终于,冷淡的声音响起。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