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伏在树上,一动也没动,身子骨扎实耐受,也不觉得过于僵硬疲惫。枝叶茂密,将她遮掩得严严实实,倒是不怕别人看见。
但就是太吵了!而且还淋了一身蝉尿!
宋连嫌弃地凑到手上闻了闻,幸好没味。前几日她还以为是下了太阳雨,对于晏临的解释也是似懂非懂,这下子她是真懂了!
耳边蝉鸣犹如近在咫尺的锣鼓激鸣,什么断袖,什么或许是对自己有些暧昧的旖旎心思,宋连如今通通都不想了。
那家伙雨中在车上可怜兮兮,对自己好一番戏耍,第二天便又恢复了谦谦如玉的模样,给自己指派了盯梢知府内宅的任务。
起初两天还好,宋连找了个茶楼坐着,得亏她视力好,远远地也瞧着清晰,但晏临又说,不能一连几日呆在同一处地方。这可好,她已经被赶到了树上。
不过听说许筠蘅也没闲着,晏临给她了个寻医问诊的活。由蒋明川陪同,就按着当时那位水鬼的症状,一家家医馆问去,若不行,还要去旮旯里寻寻江湖郎中,再不行,少不了去义庄一具具尸体翻翻看。
谁让她是唯一见过中毒水鬼的人,许筠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掩着面纱捏着鼻子去了。
思及此,宋连又是有些同甘共苦的欣慰,又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无耻。
知府内宅十分平静,一连几日都是静悄悄的,如同一滩死水。
周氏别说出大门了,她连自己屋的小门也很少出,一天里也就晚上去庭院里吹吹风。
宋连百无聊赖地盯着眼前浑然不知危险来临的蝉,一只手悄悄从它身后绕过,一个弹指将它弹飞。她歪着头,对于不断滴在自己身上的水已经有些麻木了。
她都已经想好了,回去就把外衫脱掉,直径扔在晏临身上,叫他脸色也难看一回。
日头渐渐低了,天空染上一抹亮橙色,宋连本以为今日也会一同平常,却瞧见时松的身影迈入了周氏的园子大门。
她顿时来了精神。
之前几日,时松与周氏几乎全无交流,分房而居,俨然不似传闻中那般伉俪情深,宋连脑内编出好一场大戏,猜测着二人感情生了变故,周氏一蹶不振,不惜划伤自己,一代才女就此落寞。
但为情所困将人折磨到如此模样也有些匪夷所思了。不仅性情大变、面容枯槁、身材消瘦,甚至无法自然拾起从前最爱的棋。
宋连总觉得细想下来处处透着不对劲。
好在今日时松终于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奶娘,怀中抱着的该是那三岁的嫡子。
这孩子身上衣裳金丝银线,绣得极其精巧,还戴着好大一个金项圈,饶是离了这么远,都让宋连晃了眼。
清贫如时松,院子里墙皮斑驳、地上青砖松动,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洗到发白,对这孩子还真是大方豪气。
宋连微微眯起眼,想要仔细看看这孩子模样。眼窝很深,眼睛也大,一张小脸上挤着大大的五官,不像时松似的单薄寡淡,一瞧便是周氏的孩子,甚至能从此间窥得周氏瘦脱相前的容颜。
周氏屋门紧闭,时松好像是在叫门,但半晌未得到回应。
带着孩子来求情面,谁道还是吃了闭门羹哇。宋连感觉此刻真适合抓着把瓜子,边嗑边看。
那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不愿被奶娘抱着约束,挣扎着下了地。走起路来还有些摇摇晃晃,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被身后跟着的奶娘扶了起来。
时松看也未看,依然一言不发地立在周氏门前,执着地继续叩门。
瞧着情形,这孩子除了穿得富贵些,颇有些爹不疼娘不爱的,感情生了变故连带着冷落了孩子,宋连心里不免对着二人一阵鄙夷。
门开了,周氏的侍女走了出来,对着时松福了福身,似乎又说了些什么,随后时松面色难看,拂袖而去,丝毫不管丢在身后的孩子,奶娘一把抄起孩子慌忙追去。
宋连这时不嫌热也不嫌吵了,看得那是一个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