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块残玉,还是三年前上元夜,遇见韶湘如那日摔断的。
那夜的记忆在隗聿脑海中清晰如昨。
正是隆冬时节,细雪纷飞。
万家团圆之际,多年未归家的隗聿独自溜出,百无聊赖地在各家屋檐上窥看别人团聚的景象。
行至一处大宅屋檐,忽见一株红梅,在雪夜里格外明艳夺目。
隗聿轻功不错,他足尖轻点,玄色曳撒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个鹞子翻身就跃上墙头。
月光如水,他高束马尾,剑眉下星眸比雪更亮,手中还捏着新折的梅枝。
正要拨开眼前花枝继续采摘,忽对上一双圆睁的杏眼——
墙头梅树上,竟趴着个石榴红裙的少女。
薄雪压枝,她像只偷腥的猫儿般蜷在树杈间,绯红裙裾勾着枝桠,露出一截莹润如玉的脚踝。
“喂!偷花贼!!”
少女清亮的嗓音惊得隗聿一个踉跄,险些从墙头栽下去,手中梅枝坠入雪地,腰间玉玦也应声碎作两半。
待他慌忙稳住身形,只见梅枝簌簌颤动间,探出张明艳的小脸——
杏眼弯弯,朱唇点点,眼底盛着狡黠的光。
这墙头,竟凭空冒出个小仙子!
后来那小仙子攥着碎了的半块玉玦要挟他,非要带她翻墙去玩。
他一个长年被拘在质宫的外邦人,哪知道何处好玩?
反倒是她,拽着他逛夜市、猜灯谜,教他咬冰糖葫芦,看皮影戏。
那是隗聿十六年人生里,头一回尝到恣意妄为的甜味。
“再等等。”少年嗓音嘶哑,下颌线条绷得发白。
他看着她从铺子里走出来,却迟迟不上马车。
隗聿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恨不能纵身跃下,像当年她拽着他那样,一把将她拽住,再也不松手。
他想去找她。
侍卫死死按住他的手:“主上不可!此刻现身,这多年的筹谋将功亏一篑!”
前些日子得知要离开时,他故意说了绝情话,说要分开,说永不相见。
还让她在南风馆喝得酩酊大醉。
他怕此去若事败,若刀剑无眼,若有个闪失……就再也没机会见她了。
与其让她苦等,不如自己先做那个绝情的人。
可她……会等他吗?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隗聿不敢深想。
少年眼底漫上血色,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