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夜奔袭滴水未进,喉咙里只觉一阵干烧,嘴唇也早已开裂起皮,就算荆婵还能坚持下去,马也已经很累了,喘气如粗。
前方正巧是一处泉眼,“吁——”荆婵提刀下马,抬手扶着马绳过去饮马。
马立时埋进水里飞快卷着嘴唇啪嗒啪嗒汲水,荆婵站在一旁,看着不大的水面骤然泛起巨浪,她心里有些堵得难受。
直到水里的砂石复又沉淀下去,荆婵饮尽水囊中的水,再蹲身下去将其灌满。
水影中,波弦弹动着荆婵泛红的眼睛,半夜落了点雨,雨夹带着黄泥搅进她的头发里,被水一湿,又成了泥泞的一块。
马儿沉默地垂头吃草,马鼻打着热气,荆婵沉默地靠坐在岸边,拿布出来拭刀。
“你是要去寻仇的还是躲仇人的?”密林里突然出现一个男声。
荆婵眼神骤变,翻身而起,振刀出鞘,备防前后。
她竟没发觉此处有人,果是居安而忘危,温居后宅五载,叫人生来的警觉都松弛了。
对方并无行动,敌暗我明,先声者可夺人。
“诶,别紧张嘛姐姐,我又没有恶意。”西面树丛九尺高的树枝上叶动一瞬。
荆婵运气于足,旋身跃上临近的树干,几个借力,不过眨眼就绕至那人身后,寒刀引月,照见一双狡黠的狐狸眼睛。
“这……这位姐姐,刀……刀下留人嘛,”原来还是个少年人,“我本在此地钓虾摸鱼,半夜累了便睡在树上,你孤身一骑蓑衣前来,又带着刀,我年纪小不经世故,只怕你是贼人入山,是故不敢说话。”
“刚见你不过是休息饮马,又身无负累,像是受命而出轻减疾行的人,我也有事要离家办差,想着若是你我同路还能互相做个伴,这才问你因何而出,可真没恶意。”
“钓虾?”荆婵稳稳地将刀逼近少年的脖颈,刀刃浸出一道血线。
这人身上尽是软肉,杀他比杀只鸡还快。
“夜……夜钓,只要小小的铁片钩子,月色好的话能钓一大篓。”少年踢一脚藏在树后的虾篓,竹编的东西吸了水发出闷闷的声音。
“今儿云厚,月光照不下来,铁片不反光,一晚上什么也没钓到。”
荆婵触手摸到那少年的衣物,似是很好的湖锦,在家时宋衡承也用这缎子给她制了一身衣裳。
这人或可是富家子弟闹气出走,真的在此地钓虾被她撞上了。
荆婵慢慢撤了手里的刀,拎鸡仔似的揪住那少年一个燕式,翩翩飞降到地面。
落地猛一松手,少年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临空挥手划了一阵船才堪堪稳住重心,身上的玉坠子丁零当啷碰出一阵响。
那少年稳住身子起来,看向荆婵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幽怨,那眼神荆婵居然有点熟悉,过去师妹打不过她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人真是一点功夫都没有的普通人。
荆婵收起戒备,点地飞踏与他拉开距离,倏地回到马侧,抬手把住马嚼,沉腰蓄力,飞身上马。
她闲握马缰,单手抬腕挑刀,刀气轻巧地刺断少年鬓边的一根树枝。
“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