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孟珏紧盯文骛,端看他话音落地心中的大石才落了下去。她隐晦地与张旸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南枝的示意下向外走去。硬冷的面庞逐渐清晰,孟珏想了想,试探开口道:
“文将军有劳了。”
谁料文骛连个眼神都未分给她。
“走。”他一声令下,玄甲卫纷纷上马随文骛离开。肖镇西有心提点,拍拍她的肩膀,沉声道:
“你的嬷嬷现安排在驿馆,女使们正陪着。”
此话一出,孟珏目光立马锐利起来,她猛地看向肖镇西,但对方已收回视线,提身上马追随文骛而去。孟珏耳中轰鸣,恍惚着被南枝推上马车。红豆见孟珏面色难看,低声安慰道:
“孟娘子放心,将军还未发现什么,您的女使很安全。”
但孟珏此时已听不进多言,她心跳如鼓,手心冒汗,目光紧紧盯着随风起伏的车帘,待车轮停下便按耐不住朝外冲去。文骛坐于马上,冷眼目送孟珏背影,渠进迎出门来,躬身道:
“将军,馆内都以安排妥当,那县令还在堂上候着,您看……”
文骛冷哼一声,跨下马来。
“戒严渡口,后日辰时出发。”
肖镇西皱皱眉。
“你果真要改变计划,取道延安?”
“你当我是张家那等背信弃义之徒?”文骛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重重障蔽望向山寨。
“张旸诈死多年,率部苟活在这赫连山中,无非是想避开旨意,另图他谋。可如今却又贸然现身,只为引我前往延安。既如此,我便应了他。我倒要看看,张家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文骛大跨步走入驿馆。身后铁弓弦声阵阵,似能从中听到其主胸中的烈烈锐气。
——
“公主!”
一下车,孟珏便急慌慌向馆内奔去。红豆喊叫不止,连忙拾起裙摆追去。越入内,守卫便越森严。一排排玄甲泠冽,倒映出孟珏惨白的脸。她顾不得许多,穿过丛丛院门,只待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才能停下脚步。
“嬷嬷!”孟珏哑着嗓子,飞扑到贺嬷嬷怀中,鼻尖传来熟悉的香气,孟珏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子……”贺嬷嬷晃过神,连忙接住孟珏。“娘子你……”
她还要再说,余光却扫到南枝两人的身影,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
“娘子受苦了,快进来歇歇……”
孟珏一路上心惊胆战,唯恐那人对嬷嬷做了什么。眼下见到嬷嬷自然是什么都好,眼睛不错窝儿地入了房。南枝从旁瞧着,作势要跟,墨竹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将南枝挡在门口。
“公主要沐浴,你们就在外等着吧。”墨竹不傻,此番下来也看出了二人的底细。
娘子被山匪劫走,心中不定如何惊恐,如今还要被圈禁在这院子里被数十双眼睛盯着,她可不想叫娘子连个喘气的余地都没有。
“这屋顶、沿廊的数十双眼皮下,恐怕也走不出了活物,你尽可放心。”
她到底忍不下这口气,丢下讥讽之语不顾二人表情重重合上了门。箐兰自孟珏被掳便一直忍而不发,直到此时才终于哭将出来。贺嬷嬷瞧出孟珏眉宇间藏不住的疲惫,招呼二人替她梳洗。四人忙忙匆匆又哭又笑,月上枝头方才安歇。
孟珏躺在床上,万般思绪涌在心头。她侧过头,借着月光看向榻上的嬷嬷:略微皱褶的眼皮遮住那双总是透着温意的眼,缕缕银丝发出晶亮的光,瘦小的身躯蜷缩在一起,嶙峋的脊骨时不时颤动着……
孟珏睨了眼身旁的墨竹,她探探手,小心翼翼地坐起身,迈下床来打开壁橱又抱了一床薄被弯腰盖在嬷嬷身上。她以为自己动作足够轻,却依旧吵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