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旭朝收起打量的目光,对面前这位胆大到半夜到凶案现场的女子仍保持怀疑态度。
周暄却是信了她的话,毕竟按之前对她的了解,确实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是的,凌大人。”季希音从交谈中已经得知这位凌大人乃是大理寺少卿,主管刑狱案件,顿时觉得今晚冒险太值了!
她眼中划过狡黠,语气却是唏嘘不已:“大人您有所不知,张大娘早年丧夫,曾经伺候的主母去世后又被主家赶出家门,一个人将独子拉扯长大,偏生儿子又是个不省心的,家里好好的营生不帮忙,非一天做着一夜暴富的梦。”
季希音象征性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张大娘日夜以泪洗面,之前她对我有恩,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再经历丧子之痛,这才冒险来此一探。”
“既然事出有因,本官就允许你在此查看,但不可破坏扰乱现场证物,如果被我发现,绝不轻饶!”凌旭朝口吻严厉。
季希音松了一口气:“自当如此,我随大人一起便是。”
凌旭朝点点头示意她跟上。
这时,季希音偏头看了一眼周暄,瞳仁亮若琉璃,她眨眨眼,无声示意着什么,可惜周暄毫无领会。
原来季希音一眼就认出了这名自称明玄的衙役正是上元节在火场救了自己那位。
季希音原本就想如若有幸再遇定要说声谢谢,没想到就碰上了,只是现在不太方便,要是表露他们两人相识不知凌大人会作何推测,只好以眼神示意。
周暄见她像演戏一般细说一大段,愈发觉得她像个女骗子,怪不得先前在灵泉寺能顺利从护卫眼皮底下逃跑。
眼见她屁颠颠地就要跟着凌大人进屋,周暄感到自己完全被两人忽视,可他拉不下面子多说什么,只能沉默装作查看也进了屋。
屋内不大,左边是书案,已从中间断开,很可能死者就是在这里遇害的,地上不见笔墨纸砚,只有几册账本胡乱散着,季希音蹲下身翻看几页,记录的甚是凌乱。
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原有半壶酒一副碗筷并三个小菜,只是现在大多破碎散落在地面,门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么不难发现案发时凶手应是临时到场,却是死者认识的人。
屋子右侧就更乱了,有一个博古架可能曾遭受过撞击,上面摆放着不少已经雕琢好的玉器摆件,有的还留在原地,有的已经摔下破损。
地上则杂乱堆放着不少还没有切割的原石,季希音翻动几块查看,并不见血迹等痕迹。
周暄无聊地打量着博古架,看着看着他觉得不对劲,上前拿起一个尚且完好的玉雕仕女左右翻看。
“你小心点,就你那点奉银,估计赔不起。”季希音好意提醒。
周暄斜睨她一眼,唇角勾起,语气笃定:“这是假的!”
“什么?你懂玉吗?”季希音好奇,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灼热,周暄略微偏过视线。
凌旭朝也看过来,他是知道周暄身份的,什么样的玉石宝贝没见过,据闻连皇帝的凌霄殿他幼时也是常去玩的。
“明捕头,你发现了什么?”
周暄仿佛憋着一股气,凌旭朝看他全身紧绷,不免心中好笑,谁叫你要装,既然装了就得忍到底。
“回禀凌大人!”周暄一字一顿咬着凌大人三个字,“卑职发现这些玉雕大多是仿品,并不是真的和田玉。而且这么多玉雕,按理价值连城,可是凶手却一样未取,甚至有的还摔碎了。方才我仔细辨别,虽然同和田玉很像,但确实是仿品。”
“两位请看。”周暄举高玉雕,让光线能够透过,娓娓而谈:“真玉石颜色自然,色泽灵动,可这尊玉雕颜色呆板,界限模糊。”
“再看这里,能明显看出是蜡质光泽并非真玉石的油脂或玻璃光泽,不够透亮。还有真玉石摸之触手温润,敲之声音清脆悦耳,这尊只是外表仿的很像罢了。”
说着轻敲玉雕,在寂静的空间里能清楚听到沉闷的声音。
凌旭朝接过玉雕,学他一样仔细探究,果然不太一样,他看向周暄:“博古架上的玉器都是假的?”
周暄上下扫视一番,淡然开口:“十之八九吧!”
“据我所查,红石坊在西市不说最大,也是蜀一蜀二的赌石坊了,怎么会全是假货?”季希音眉头紧蹙,语气疑惑。
“刚才进来时我就奇怪,这间房只开了两扇小窗,人待在里面不闷吗?原来是为了减少光线,环境昏暗,外人一进来看到满架子的玉器,先入为主都会认为是真品。”凌旭朝徐徐分析。
季希音突然想到:“那玉器真假和凶案有关吗?”
凌旭朝摇摇头:“此事尚无法断定。”
季希音垂眸思索,时而咬唇,时而蹙眉,却不知这些小动作都落到了周暄充满探究的的目光中。
安静的环境让敏锐的凌旭朝感到周遭气氛的不对劲,他抬眸望向两人,待捕捉到周暄的眼神,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季希音蓦然抬头:“大人,我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