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夜佳人相伴、好友成行、嬉笑游戏的一派热闹景象下,那声音无疑是诡异的,却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大家纷纷循声而去,陆暄和任千里也跟着人流过去。
在街角暗巷中,一名满身肥肉、眼斜鼻歪的男子左手扯着女子的头发,右手持一指宽的刺荆往她身上抽,刺荆打到身上,拔起时勾出血肉,女子身上衣物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已是血肉模糊。
她怕头皮会连着头发被一起掀起,拼命用手扯着自己发根,一手去拦不知会落在何处刺荆,用嘶哑的嗓子求饶:“求求你,放过我吧,你不愿和离,那你休了我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
“哼,贱妇,想得倒挺美,你进了我家的门,死也得死在我家,回去我就用绳子给你拴上,看你还怎么跑。”他啐了一口,拽着女子的后领,往更阴暗潮湿的深巷里去。
女子手箍着领口,挣扎中看到往这边来的人群,用仅剩的力气大声呼救:“救命!救救我!”
刚刚众人听他们对话已猜出他们大概是夫妻,清官难断家务事,本以为是什么轶事可做谈资,可人家家事实在是管不了,更怕惹得一身腥,他们停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只是在场的年轻女子多少有些唏嘘,今日她们借乞巧节与定亲之人见面,如今她们颜色尚在,未婚夫婿自然是有求必应,可色衰爱弛,难保有一日她们就不会变成那名苦命的女子。
而陆暄几乎是冲出去的,见到那女子满身是血,她动作比脑子快,任千里根本拉不住她,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捡起地上的碎石块砸向那名男子:“住手!”
那男子捂着脸颊,恶狠地盯着陆暄,见她穿着打扮似是家世不凡之人,自知惹不起,压了下火气,不耐道:“这是我夫妻俩的事,我劝你最好别管。”
陆暄最恨的就是他这种苛待自己妻子的畜生,当即就想从他手上抢人,但理智尚存,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瘦腿,再看看连架都没打过的任千里,不忿道:“她既是你妻子,有什么事非要动手,若是说不清楚,就去官府说。”
“去什么官府,这是我的家事,去去去。”那男子的耐心本就不多,对着面前的两人像赶苍蝇一样,连连摆手。
女子趁他松手,艰难爬到陆暄脚边,紧紧抱住她的小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祈求道:“姑娘,求求你们帮帮我,我真的受不了了,他简直不是人,在外面受气了回来就打我,你看…”她撩起耳后的头发,卷起裤腿,处处都是青紫交加的瘀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顿了顿:“我怕,再这么下去,我迟早活不了了。”
这女子似是要把往日苦水倒个干净,哭得身子发抖根本止不住,陆暄裙摆湿漉漉的,沾满了她的血和泪,陆暄叹气蹲下,拿出手帕递给她,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男子见状又要上前抓住他妻子的腿,却被任千里一挡,将他的手往后一折,男子痛呼,市井无赖的习气上来:“哎呦呦,大家瞧瞧呐,有人仗势欺人,专欺负我这平头百姓,连我夫妻间的闲事都碍着他的眼了。”
“真是只疯狗,当大家都是瞎的吗?大周律,夫殴妻至重伤,需服刑两年,各位方才都瞧见了吧,是谁在动手,打的又是他什么人!”陆暄目沉如水,冷冽的眸光扫过那些窃窃私语不作为的围观者。
忽而有一女子指着那男子大声道:“我看到了,是他在打他妻子。”
一人发声,众人纷纷应和:“我也看到了。”
“就该送去官府。”
“是啊,这简直是个畜生,都打成那样了。”
见众人开始指摘他,那男子怕真的被扭送官府进大牢,当即跪下:“是小人错了,两位贵人高抬贵手,我保证,定没有下次了,我这就带她回去,给她请郎中。”
对他的狗腿行为,陆暄视若无睹,漠然置之,扶起躺在地上的女人,让她靠着墙边,轻声问:“你想如何?”
那女子名为秋娘,因受不了丈夫的每日打骂提出和离却遭到更重的毒打,慌惧之下不知何处来的力气将他推开跑了出来,被他追上后更是被打得几乎没命,她只求能离开那个狼窝,不论是和离、休妻还是义绝。
她正欲开口,可看清她丈夫在对面无声重复的口型,理智稍微回笼,当下又犹豫起来,嗫嚅着说不出话。
“可是还有什么顾虑?”陆暄太熟悉她的这种神情了,当年她母亲也是这般,每次同陆培正争吵后想离开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从前她不懂,后来她想大概是母亲舍不得丢下她罢了。
“孩子,我的孩子,我想带上我女儿一同离开。”她怯怯道,可她知道这难于登天。
果然,那男子又破口大骂:“呸,那是我女儿,是跟老子姓的,你想都别想。”他就知道她必要带上那丫头,只要女儿在他手上,还愁拴不住她。
“唔唔…”男子被任千里在路边捡的油纸团塞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