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阿念倔强的眼神,想起孩子们围坐在田埂上背诵《农经》的模样,想起某个冬夜,一位瞎眼老农摸着他种的麦穗说:“小子,这是我这辈子闻过最香的粮食。”
他怎能不去护?
“可若我不归,群龙无首,耕读盟撑不了多久。”他说。
老妇人忽然站起,走到墙角,掀开一块腐朽地板,取出一只布满符纹的木匣。她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枚翠绿色的稻穗标本,叶片完整,穗头饱满,散发着淡淡的生机波动。
“这是三千年前,云曦宗最后一位农执亲手封存的‘元种’。”她说,“传说中,它是初代鲁泽帝试图炼化却未能成功的‘不死谷’核心。真正的长生不在丹药,而在这一粒种子之中。”
何安伸手欲触,却被一股温和之力弹开。
“它只认一种人。”老妇人凝视着他,“不是最强者,也不是最有慧根者,而是……愿意为他人流汗的人。”
话音落下,那稻穗忽然轻颤,随即化作一道绿光,钻入何安胸口莲花印记之中!
刹那间,他识海翻涌,仿佛有亿万粒种子在他血脉中苏醒。每一粒都承载着一段记忆:某年大旱,全村人轮流挑水浇田;某次洪灾,邻里拆屋搭桥救人;某个寒夜,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步行十里求医……
这些不是功法,不是神通,而是**人间共情**。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皮肤泛起淡淡青意,指甲变作叶脉状纹路,呼吸之间,竟有微弱的光合作用发生。他低头看手,发现掌纹已悄然演化成一幅微型农田图景,沟渠分明,阡陌纵横。
“你已成为‘禾体’。”老妇人肃然道,“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单纯的修士,也不是凡人。你是大地之子,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只要你还站在土地上,就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何安闭目感受体内变化。他听见根系延伸的声音,听见种子破壳的脆响,听见风吹稻浪的沙沙声。这一切,比任何雷法剑诀都要真实。
“谢谢您。”他深深一拜。
老妇人摆摆手:“不必谢我。我只是替那些没能等到今天的人,多看一眼黎明。”
说完,她的身影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融入灶膛火焰之中。那火光跳动片刻,熄灭前竟开出一朵小小的稻花,随风飘出窗外,落在雪地上,瞬间生根发芽。
何安走出驿站,回望一眼。
“云来”匾额突然脱落,砸在地上碎成两半。可就在断裂处,一株嫩绿新苗破木而出,迎着朝阳舒展叶片。
他转身北行。
七日后,极北冰渊。
此处已是大陆尽头,万年不化的玄冰覆盖大地,天空常年阴沉,偶有雷霆撕裂乌云。传说这里是上古战场遗址,埋葬着数十万战死将士的怨魂,连鬼修都不敢轻易涉足。
但就在冰层之下,何安感知到了异常。
他蹲下身,将手掌贴在冰面。七瓣莲花微亮,一道绿色细丝顺着掌心渗入冰中,如同探路的根须。片刻后,他猛然睁眼。
冰下有心跳。
不是生物的心跳,而是某种巨大存在的律动,缓慢、沉重,带着压抑千年的愤怒与不甘。
他取出桃木锄,轻轻敲击冰面。一声清鸣荡开,整片冰原随之共振。接着,他吟唱起《农经》中最古老的一段:
>“昔有嘉禾,生于北荒。
>冰封其身,雪压其芒。
>不求朝露,但守寸光。
>一朝破土,万里苍黄。”
歌声落,冰裂。
一道长达百丈的巨大缝隙骤然张开,寒气喷涌如龙。而在深渊底部,赫然矗立着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祭坛!坛心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锄,锄刃朝天,柄上缠绕着早已风化的麻绳。
何安瞳孔剧震。
那是他的第一件农具。
是他十五岁那年,亲手削制的榆木锄头。后来在一次抵御妖兽袭击中遗失于北境,以为早已腐朽。没想到竟被人拾起,一路传颂,最终成了某种信仰的象征。
而此刻,围绕祭坛的每一具骸骨,手中都握着一把简陋农具??石镰、竹耙、铜铲……甚至有人徒手捧着泥土,仿佛临死前仍在耕耘。
“原来……有人一直在追随我。”他喃喃。
就在这时,铁锄突然震动,一股浩瀚意念涌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