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阿满?”有人说。
“不对,我记得是李婶。”
“胡说,明明是个穿道袍的老头……”
记忆混乱不堪,彼此矛盾。关于那场仪式的一切,正在迅速褪色。
唯有那株小麦年年生长,代代相传。村民将其奉为“首种”,每年收获后第一碗粥必祭于田头。
数十年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者游历至此,听闻“承愿麦”的传说,查阅古籍却毫无记载。他百思不解,直到某夜梦见一个模糊身影站在田里,低声吟唱:
>“犁头不说豪杰话,
>一粒种子一片春。”
他猛然惊醒,提笔写下一行字:“此地有大道,不在经史,在泥土之间。”
后来,他写成《南耕录》,书中不载帝王将相,唯记四季耕耘、雨水节气、育苗心得。此书流传百年,被誉为“平民道典”。
而在极北雪原,那座由骸骨铸成的青铜城再度沉入冰层。十二金袍人手中的《篡命册》残碑纷纷碎裂,风一吹,化为灰烬。
高台上,最后一块碑文崩解前,浮现一行血字:
>“命可篡,土难欺。
>凡人耕处,即是天理。”
与此同时,星空深处,那颗青绿色星辰微微闪烁,节奏不变,一如往昔。
某年春天,一场暴雨过后,村口老槐树根旁冒出一株新苗。牧童好奇拔起,却发现根部缠着一小片陶片,上面依稀可见两个磨损的字:
“小田”。
他不认识这名字,随手丢回土里。
春风吹过,泥土翻动,陶片缓缓沉入地下,被新生的根须温柔包裹。
多年以后,那里长出一棵奇异的树,不开花,不结果,只在每年清明夜,树皮上会浮现出一行字,天亮即逝:
“今年糯米熟了吗?”
没人能解释。
但每年清明,家家户户都会蒸一锅糯米,甜的,黏牙的那种。
风穿过山谷,带来遥远的歌声:
>“地也亲,天也亲,
>只要人心不生尘。
>犁头不说豪杰话,
>一粒种子一片春。”
唱的人换了又换,词却从未改过。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首歌本就是土地写的。
因为它记得每一个弯腰播种的人。
因为它从未忘记,那个只想种田的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