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力很少,还要分出这么大一截,替裴晏迟换位思考,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裴晏迟却还是一动不动。
越明珠很诚恳:
“当初我答应做你的道侣,也是因为糊里糊涂,什么都没弄清楚。如今清楚了,我觉得,就不要再鸠占鹊巢了吧。”
那个时候,甚至直到现在,她对这些姻亲规矩什么的,几乎都是一窍不通。
听说当了道侣,就可以去九重天一直跟着裴晏迟,能一直看见他那张脸。越明珠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也没有考虑过这个位子跟头衔,究竟意味着什么。
现在要走了,当然要把这点遗留问题先处理清楚再说。
她可不想之后,等回了天外天,还在这里保留着一个“已故”仙君夫人的名头。
有人想当裴晏迟的道侣,裴晏迟也想要人家,她正好可以好聚好散,坦然退出。
但这话落在裴晏迟耳里,却是另一个意味。
鸠占鹊巢这个词——
无论是谁听了,都会以为,越明珠是指她和绛朱一事。
他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确实如此。以他的速度,最迟,默念十个数就过来了。
越明珠垂下纤秾的睫羽,有些可惜:“我还没说完呢。”
她在九重天,并不是毫无留恋。
这一趟走得匆忙,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估计就只有司命一人知道。
但现在刚刚好就到子时,裴晏迟又要赶来。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越明珠松手。
啪的一声,玉符摔在地上。
同时响起的,还有从半里外传来的凌厉风声。
跟预计的差不多,裴晏迟来得很快。
她并没有在意,双手捧着烛盘,闭上眼,低声喃喃,像是在跟裴钟渊许愿一样:
“——保佑保佑,下面一定不要太黑。”
耳边仿佛能听见男人叫她名字的声音,越明珠却没回头。
往前两步,脚尖刚好踩空。
她捏紧烛盘,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
万籁俱静。
哐当。
玉符从九十一层玉阶滚下来,原本被修复好的符身,又出现了道道裂痕。
仙君就立在诛仙台边,半边颀长身形已经被沾上了独属于这里的狂乱气息。
他却仍然纹丝不动。
高台下,灯火骤起,来往着一批又一批的人。
仙君迟时有令,召集了能召集的全部人手,搜寻诛仙台方圆十里之内,找到越明珠的踪迹。
与这番大动干戈相反的是,裴晏迟看着并不着急。
不听属下那一句句重复的“没有找到”,也不打算自己去找,就在诛仙台上站着。
唯独离得近了,旁人才能看清,他脸上有多少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