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说,当年辜苏的眼睛术后恢复得很不理想,永远没有复明的可能,现在能做的,只有接受这个事实,尽量适应。
他默然半晌,在日程表上写写画画,增增减减了半天,将每周一、三、五晚上七点半到九点的充电时间,都改为了陪辜苏。
想了想,把周日晚上的时间也划进去了。
给她念故事也好,一起听音乐聊天也罢。
都是他该做的。
除此之外,白天的日程也迁就了她许多。
他很忙,从前常常错过饭点,但自从带上了辜苏,就给自己定了闹钟,午休准时带人出去吃饭,连会议都不多开一秒。
他还请了个专攻特殊教育学的女盲文老师过来,专门在办公室隔壁的休息室教她,每个工作日来半天。
其余时间,都任由辜苏在休息室里吃吃喝喝,还给她留了门缝,方便叫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能听到。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叫过他。
休息室里,小冰箱的库存永远是满的,饮料和食物都贴上了特殊的标签,上头刻了盲文的凸点,有些易拉罐的顶部则自带盲文,标注了饮料口味。
辜苏一直没有放弃离开傅家,但如今这个形势,她也感到棘手。
她是个盲人,连自己摸去派出所迁户口都悬,更别提傅行舟天天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基本没机会逃跑。
而且,看傅行舟的架势,确实像是要代父赎罪,只是不知这副作派能维持到几时。
她在上个世界的时候,轮回过无数次。
为了方便做代遛狗、上门喂狗的兼职,再加上本身也感兴趣,所以就系统地学过犬类心理学。
顺道也修过一点点人类心理学。
辜苏把傅行舟这几天来所有的异常行为都回忆了一遍,觉得他大概是乍然得知真相,一时难以接受父亲的恶行,而产生的代偿心理。
当他的父亲去世,他本性中追求的、在世俗意义上超越父亲的目标骤然丧失,就会下意识去追求在别的方面补偿。
例如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
这会让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强于父亲,那个假想中的——嗯,可以说是仇人?
辜苏不太确定。
这不重要。
他的愧疚值一直在稳步升高,但升到一定程度后,骤然缓慢起来。
重要的是这个。
那是他开始补偿她的时间点。
辜苏暗自幽幽叹了口气,蹲在小冰箱前摸索,先不想了,打算在午餐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想吃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几秒后,她就感觉到头顶笼了一片存在感很强的阴影,连空气都不
流动了,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坦然道:
“找个三明治吃。”
“这里面有鸡蛋沙拉,培根虾仁,还有鳕鱼排,你想吃哪个口味?还是再看看别的?”
“……都可以。”
傅行舟于是俯身,手臂越过她肩膀,从冰箱里捞了一个鳕鱼芝士三明治,拆好包装,默默塞进她手里。
她整个人几乎被他的阴影笼罩。
辜苏咬了一口,发现是她最近有些上头的口味。
……该不会冰箱的补货也是他做的吧。
她正狐疑着,又听傅行舟在她头顶上问:
“公司团建,你想去哪里玩?”
“什么?”这句话,她是一个字也没听明白,“你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