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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崇璋（第2页）

徐巍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枕在脑后，屈起左腿右腿随性地横搭其上，闭着眼睛哼道：“谁？没看见我正睡着吗？”

徐禅默然立了一阵，开口道：“没有睡着还能说话的道理。”

“也没有不请自来，深夜闯进他人卧房的道理。”

如此一来一回之后两人沉默了许久。

“既然你暂时还不想见我，就好好歇息几天，等过两天封禅的时候再说吧。”徐禅攥了攥斗篷的滚边，转身要走。

徐巍猛地睁开眼，翻身坐起，冷笑着沉沉看他：“我当是谁，原来是怀王殿下，高贵的钦差，未来的天子。白日里我没去接驾，殿下夜里便亲自上门问罪？嗯？要怎么罚，撤职还是杀头？好在我还没娶妻成家，否则连累了佳人守寡，真是造孽。”

徐巍定定地回望他：“你真要成婚？”

徐巍连那点冷笑都没了，随脚踢了个凳子：“是又如何？殿下管天管地，还管我婚娶？我不像殿下，正统的皇室，能给妻儿无上尊荣。但乞丐也还配个乞丐婆，我再怎么也是一方将领，怎么就不能娶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若水外室生的女儿你不能娶。”徐禅坐上徐巍踢过来的凳子，“连我都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陛下怎会不晓得？军政结党谋权向来是大忌，你这样会引祸上身的。你要娶妻，至少要娶能让你欢喜的。”

徐巍一步跨到徐禅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他：“你怎知道我是为了权？就不能是我喜欢人家姑娘，宁愿被猜忌掉脑袋也要给她个名分？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喜欢她？凭什么觉得她不能让我欢喜？你，凭什么？”

徐禅养尊处优多年皮肤很是白皙，不参与权力争斗让他气质很是温吞柔和，年近三十也有种懵懂的少年感，他低着头很久，终于抬起眼来：“崇璋，别意气用事。若你真的喜欢她，我不会拦你。”

“你有什么资格拦我！”徐巍骤然拔高了音量，他筋骨强劲的大掌掐紧徐禅下颌，迫使他和自己对视，“好本事啊！蛰伏这么久，斗垮了端王，如今成了封禅泰山的钦差了！怀王殿下，是谁当初说，一辈子做个皇家闲人，不娶妻不生子。长安和兖州隔得再远，心是在一处的！你的心到底在哪？你成婚多少年了，我说什么了？凭什么我要成婚你就诸多说辞？你在长安，眼看着要做储君，王妃有了，儿子迟早也会有。我在兖州这么多年，我有什么！到头来我就是个笑话！”

即使已经猜到两人关系，听到这崔萑还是心头一紧。

皇帝长子无心朝政，成婚多年无子，其实是因为在兖州有挂念之人。

独身多年无心娶妻的节度使，却在端王倒台之后突然计划起了婚事，其实是在生长安那人的气。

“崇璋，我本来不想做这个钦差。但若是不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我也不能眼看着你赌气耽误自己的前程。”

徐禅比预计时间提前了两天到兖州，在这趟旅程中心理的重压远胜于身体上的负担。他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下颌被徐巍掐得发红，他握住徐巍的手，并不是挣脱的力道。

“崇璋，十年了，时过境迁，太多事情身不由己，我们都回不去了。”

十年前，谁也不会想到落魄郡王最庸碌的儿子会有成为储君的机会。那时候想的是，纵然不能光明正大，一辈子不婚不娶也算守了对方一世。

无名小卒无妻无子无人在意，可皇帝注定是要后宫三千子孙绵延的。

徐巍猩红的眼底情绪复杂，他愤愤地丢开徐禅：“那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要娶谁，不关你的事！”

“崇璋，我不值得你这样自毁前程。崇璋，退了这门婚事吧，我会和陛下说，你并无二心。崇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谁他妈是为了你！别他妈这么叫我！”

“你听我说，崇——”

浮星煜及时捂住了崔萑眼睛，一个翻身就带着他从青瓦上翩然稳当落了实地。

到底是旧情难忘，彼此相对激动时恨不得把对方撕咬入腹，接下来的情景着实不宜再偷听偷看了。

崔萑低声叹息：“怀王妃知道此事吗？”

浮星煜摇头。

“是你不知道还是她不知道？”崔萑侧头问。

“他们的事除了你我，应该没有其他人知晓了。”浮星煜牵着崔萑的手，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夜色之下没有世俗的目光评判，但他们本来也不在意世俗，“一个是皇帝长子，一个是泰王义子，若是走漏消息，徐巍活不到如今。”

崔萑点头：“你说虽然徐禅于皇位无缘，但他的选择会关系皇权更迭是否安稳，关键就在徐巍这里吧——他们还有后来吗？”

“选择权在他们手中。”浮星煜道，“天机不可泄露，明知徐禅不可能做皇帝，但我不能提前告诉他。人心难测，若是不经过一番挣扎抉择，不会看清自己的本心，也难保多年之后不会心生悔恨怨怼。”

崔萑与他十指相扣：“守着这么多秘密，很不好过吧？”

浮星煜笑着眺望不远处的泰山，巍峨的高山像是和夜色融为一体，成为捉摸不清推卸不得的负担，紧密地包裹着身处黑暗的人。

“萑萑觉得累吗？”

崔萑摇头：“能为你分担，我心里很欢喜。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而我选择你。我清楚我的本心所在，无论多少年过去，也不会悔恨不会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