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尚未开口逗逗对方,唯见傅贺临整张脸上的血色突然尽数褪去,甚至就像是那日露出的青白死相,连活人的正常模样都差点维持不住。
也幸好是夜晚,傅贺临这种样子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在陆承嗣的目光中,他只僵硬的松开手,开口道:
“抱歉,我有事。。。。。。先走。”
说完傅贺临顾不得许多,他就像是逃命般潜藏进了黑夜,直到站在陆府面前,眼前鬼灯如漆点松花,甚至那日吊诡的红色灯笼尚还挂在其上。
傅贺临花了很多时间都没能想清楚的事情,却在此刻在这个后世里这一瞬间的挽留中意识到了一切。
而当他真正身处对方的处境的时候,方才能感受到更多。。。。。。。更多。
与其说当时的陆承嗣无端恨他,不如说是他先有负于对方,所以招致祸端。
眼前的杭新总裁愈是意气风发,傅贺临此刻就愈是觉得惶恐。
他无疑是从一开始就深爱着对方的,但此刻他们俩的位置彻底颠倒,像是一面镜子般将傅贺临曾经忽略过的细节尽数加诸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代不属于他,他是游离在这里的怨鬼,但那时候的陆承嗣又何尝不是?
百年之前的天才拿着那点可怜可笑的怜悯和现在看来不过是玩笑般的爱,在对方面前说那些大言不惭的话。
他说要陆承嗣等等,等他下月回来,等他高中状元,要那个朝不保夕气息奄奄的病人等他。
陆承嗣怎么等他?
比尚且还活动自如的他来说,对方甚至随时会死去,终年被困在那方狭小的床榻之间。
傅贺临抬头盯着在挂在陆府之上的牌匾,他这个时候方才从对方的最后的行为中品尝出其他味道。
对方不是他生前臆想中那个病弱无辜、等着他来救赎的公子,也不是死后他恨毒了的凶手,而是一个与他般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
甚至不是如他一样的怨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对于那个人来说,每一个夜晚都会是对方可能再也睁不开眼睛的节点,每一个白日都是被困在床榻间等死的漫长时间。
傅贺临此刻的心情几乎无可言明,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没再踏入其中的力气。
月午树无影,迟来的凝滞感一点一点的爬上了他的脊背,而在杂乱的思绪中,傅贺临只尽可能的去设身处地想着当时陆承嗣的痛苦,试图找出一些可以宽慰自己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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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随即就近乎绝望的发现,实际上对方短暂的生命里,始终被困在他眼前这片狭小的天地中。
他以为带那些外面的东西对方就会感激涕零、就会守着他留下的东西痴痴的等着他吗?还是说对方的痛苦亦是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他那些文人才子的嗜好臆想。
甚至他实际上在死后这些年间,对陆承嗣在想什么都从未想过,他只怨恨对方害死他、又抛下他。。。。。。
可是他连陆承嗣为什么要害死他都不知道。
因为嫉妒?
与其说是设身处地感受到的仇恨,更不如说是对那个人的挽留。
青年忽地自喉咙里赫赫笑了出声,那张原本温润的面孔上表情讥讽而带着隐约的扭曲,此刻他甚至感觉到了牙齿间传来的艰涩,像是有什么要从他空荡荡的胃里翻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