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沈郎瞧着气度不错,实则读书上无甚天赋,走不得科举那条路子。
尚在席府时,夫妇俩便见着大郎君日夜苦读,光是考入有名的书院时便教主家欣喜若狂,宴请宾客,就连他们这些当奴仆的都得了好大一笔赏钱。
夫妇俩也没少听说哪家官宦后人蹉跎辛苦十几年,都没能在科举道上闯出一片天,最后只能择优蒙荫入仕,家族也随之渐渐败落。
官宦人家尚且如此,对于普通百姓人家来说科举更是一条难于登天的道路。
大多数人蹉跎一辈子,最终还是选择通过官府招募成为小吏,更有甚者连小吏都当不上,只得到街头抄写文书过活。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林森又想起一件事,“说不得沈郎这部分的资料并未造假,他若是家中无人,自是无人托举。”
夫妇俩唏嘘片刻,很快就被锅里的香味拉回思绪。他们望着锅里咕咚的酱鸭汤,好奇道:“芝姐儿,这是什么?”
“娘不是看到我做的吗?”林芝被宋娇娘的反应逗笑,把清洗好的鸡架放在案上,背面朝上,敲断脊梁骨,让其尽可能平整一些。
待做完准备工作,她抹了抹手,再取汤勺将炖好的汤逐一盛出,送到宋娇娘和林森手里:“当然是酱鸭野菜汤,我在里面还加了点硬面胡饼,保证能填饱肚子。”
“酱鸭……野菜汤?”宋娇娘还是头回听说这个做法,垂首看向手里的瓷碗,只见刚刚盛出的酱鸭野菜汤冒着热气,琥珀色的鸭皮浮在汤上,下面还藏着翠绿的野菜与那不起眼的胡饼块,看着甚是诱人。
“酱鸭瞧着,怎变好看了?”
“这酱鸭风干时间过长,以至于表皮干瘪,炖煮后吸收了汤汁,自是瞧着湿润柔软。”林芝解释道,“不仅外观变好看了,而且味道也变好了!”
宋娇娘下意识点点头,心底不免升起一个困惑:上回的鱼汤能说是巧合了,可这回又是馒头,又是酱鸭汤的,还有那些没处理好的鸡架……自家女儿是何时学的手艺?自己怎一点记忆都没?
宋娇娘满肚子疑问,可随着涌入鼻尖的香味愈发浓郁,她也顾不上思考那些,连连吞咽着口水。
她先夹起一块烧得半软的胡饼放入口中,登时眼前一亮:硬邦邦的面饼经过一段时间的炖煮,随着它吸饱汤汁,外皮渐渐变得柔韧筋道,内里紧实绵密,就连香味也变得格外浓郁。
“好,好吃哎?”
几乎同时,尝了一口的陶应策也发出同样的惊叹。他夹起一块酱鸭,细细观察:“啧啧,林小娘子厉害啊。”
“是吧?”沈砚尝了一口,眉眼舒展:“简直可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
“化腐朽为神奇?沈大哥说得太过了。”陶应衡随口道,“不就是用酱鸭加水炖煮而成的么?只要有好点的酱鸭,应当都能做出来的吧?汴京随便寻一家酱鸭,都能做出这物来。”
沈砚笑了笑,没接话。
陶应策看了一眼死鸭子嘴硬的弟弟,摇摇头:“哪是酱鸭做得好。”
“汴京酱鸭做的最好的当属乌姐酱鸭,酱鸭色泽均匀,表皮完整,肥瘦适中,光嗅着便有一股浓郁的酱香味。”
“而眼前的酱鸭,鸭肉色深,表皮褶皱干巴,显然已是腌制过度。若是哪家汴京饭馆敢把这般的酱鸭送到宾客面前,怕是会贻笑大方。”
陶应策又夹起一块酱鸭,仔细展示给弟弟看:“你细细尝尝,林小娘子炖煮了许久,这酱鸭肉的咸味才恰到好处。”
“教我说,恐怕原本的味道非常咸!如今鸭肉味道恰好,同时汤味也没有偏咸,可见是林小娘子重新调味所致。”
这等调味水平,绝非一般人。
陶应策啧啧称奇,询问沈砚:“查席知州府的人是不是查错了?林芝原本在席家真的是做绣娘,而不是做厨娘的吗?”
陶应策端起酱鸭汤又喝了一口,再夹起一块硬面胡饼放入口中,吃得心满意足,暗叹自己运道不错,竟是能碰上这般厉害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