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水浊浪急,两岸芦苇丛生。渔夫按约定时间抵达第七弯,果然见一艘破旧渡船泊于柳荫下,船头挂着一盏红灯笼,灯罩上绘着北斗七星图案。他踏上船板,舱内无人,唯有一碗热汤放在案上,汤面浮着七粒枸杞,排列成勺形。
他坐下喝尽,忽觉腹中暖流涌动,竟是以药力疏通经脉的“回阳汤”。看来对方不仅知晓他的虚弱,还特意准备了接应之物。
夜半,船自行离岸,顺流而下。约莫两个时辰后,停靠在一处隐秘码头。岸上站着三人,皆蒙面披氅,为首者递来一封密信:“大人已在京城等候。观命手将于明日子时,在钦天监露台举行仪式,目标是潜入文华殿,抽取朱允?心头血。”
渔夫展开信纸,看清署名那一刻,瞳孔骤缩。
竟是赵德全。
那个剃度为僧的太监,竟然没死。他在信中写道:“贫僧当日入佛门,非为避祸,实为潜伏。观命手就在宫中,身份尊贵,连陛下都未曾怀疑。他每夜借‘问安’之名接近皇上,以香灰混入参汤,逐步篡改帝王命格。若不阻止,三月之后,陛下将自愿走入轮回井,亲自开启‘无首之君’降临之路。”
信末附有一图,画的是钦天监结构,其中一处标注红色小点:“此处地下,埋有李阎遗骨指节,乃命种核心所在。毁之,则仪式中断。”
渔夫收信,沉声问:“你们是谁?”
蒙面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苍老却坚毅的脸:“守明堂南七子,先师陆沉旧部。”
“陆沉……是我父亲。”
“那你就是少主。”另一人跪下,“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十九年。”
他扶起众人,声音沙哑:“我不是什么少主。我是陆沉,也是马隐之子,更是阿宁的父亲。现在,带我去见赵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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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南京城外三十里,一座荒废尼庵。
赵德全盘坐在蒲团上,头顶戒疤斑驳,僧袍洗得发白。见到渔夫,他合十低语:“你终于来了。”
“你还活着。”渔夫盯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赎完罪。”赵德全苦笑,“当年东宫大火,我本可救太子,但我犹豫了。那一瞬的怯懦,让我背负至今。所以我选择活下来,哪怕堕入黑暗,也要亲手掐灭那盏不该点亮的灯。”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片,通体碧绿,内有血丝流转。“这是从李阎指节上取下的‘命核碎片’,沾染过历代戴冠者的血。它能短暂干扰观命手的视野,让你在仪式中靠近他本体。但只能用一次,且使用者将承受千针穿脑之痛。”
渔夫接过玉片,毫不犹豫贴于额心。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朱雄英跳井前回眸一笑;阿宁在雪地中哭泣呼喊“爹”;慧贞手持佛幡立于烈焰之中;还有……一个身穿蟒袍的身影站在奉天殿最高处,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五官,唯有一只手掌,掌心睁着一只血瞳!
他闷哼一声跌坐于地,鼻孔溢血。
赵德全急忙扶住:“你看到了?那就是观命手的真容??他早已不是人,而是命种意志的具象化存在。他寄居在某位重臣体内,借其权势行事。而今夜,他将以钦天监监正的身份主持观星大典,实则暗行启瞳之术。”
“谁是监正?”渔夫喘息着问。
“刘伯温之子,刘?。”
渔夫猛然抬头:“不可能!刘?早年因父罪贬谪云南,怎会回京任职?”
“因为他根本没去过云南。”赵德全冷冷道,“真正的刘?死于途中,尸体被调包。现任监正是观命手培养多年的替身,精通天文律法,更可怕的是,他已在皇帝心中种下‘托孤之念’,俨然成为新一代帝师。”
渔夫站起身,擦去嘴角血迹:“那就趁他还未完全掌控局势,毁掉地下的命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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