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大言不惭曰,这是背叛天界的惩罚。
珑渊并不在意,从成为李如琢的那一刻,他便背负了李如琢的血海深仇,救人界于水火已是他的执念,既然失败,便愿赌服输。
偏偏云浮找来了,她想要在这里陪他一辈子,却不知道,他不仅仅是被封印在镜湖这么简单,他终有一日会神力枯竭,成为一个空有神躯却毫无修为的废人。
天庭不会就此罢休,他神力枯竭之时,便是云浮失去庇护之时,珑渊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云浮。
天道六界,强者为尊,既然如此,珑渊干脆将剩余神力全部予她,再以自身精元为她重塑仙躯,让她成为六界第一个,由凡人修炼而成的神。
阿浮,希望以后,再也无人能够伤你。
云浮觉得自己像是在太清天尊的炼丹炉走了一遭,虽说不算什么酷刑,却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烫,体内的血液仿佛成了滚烫的岩浆,然而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痛,只是难受。
“珑渊……我难受……”
仙气涓涓不断地缓释着她体内的灼热,不过杯水车薪,云浮抱着珑渊的龙尾不停地蹭,却连冰凉的鳞片也无法缓解她的燥热。
珑渊嗓音低柔:“忍一忍,很快就好,乖,再忍一忍。”
云浮紧紧抓着珑渊一缕墨发,不停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我究竟怎么了?”
珑渊并不告诉她缘由,只是不停地用手轻拍她的背,哄孩子似地哄她:“快好了,阿浮,撑住,就快好了。”
等到灼热渐渐散去,云浮的意识一点点回笼,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当年她淬体洗髓时,也曾经历过脱胎换骨般的剧变,然而此次更盛,体内的仙气已经微不足道,充盈于丹田间,游走于身体内的是另一股磅礴的力量,很陌生,却很熟悉,是神力。
而且,是珑渊的神力。
珑渊亲眼见证了云浮在他怀中蜕变,她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如晨曦映照琉璃,剔透而圣洁,发丝无风自动,额间神光隐现,清艳的眉眼越发凛然不可亲,她的气息悄然改变,不再是寻常仙气,而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性威压,偏偏望着珑渊的眼神是毫无保留的依赖眷恋。
珑渊捧起云浮的脸,在她的眉心、眼尾、嘴唇印下一个个怜爱的吻,似感慨,似告别:“阿浮,你成神了。”
云浮眼神终于聚焦,怔然望着珑渊,眼前之人漆黑的墨发尽成霜雪,上挑的眼尾竟然爬上一丝细纹,他的容貌依然俊美,却如历经万世沧桑,银白的龙鳞失去了最后的光泽,显出几分枯色,泛着僵冷的灰白。
云浮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第一次后珑渊一直坚持以龙的形态与她欢爱,他将他所有的神力,全部渡给了她。
云浮只觉眼眶刺痛,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滑过脸颊滴落在珑渊胸前:“你这个骗子……你又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总是这个样子,凭什么总是擅自决定,你都不问我愿不愿意,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珑渊任由云浮捶打他的肩膀,成神后的阿浮是如此的美艳不可方物,周身流转着神性的光辉,秋水寒潭般的瞳眸更添几分摄人心魄的瑰丽,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珑渊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温柔与释然:“阿浮,从今以后,天道六界,再无可伤你*分毫。”
融合人皇血脉之后,珑渊等同于拥有二神之力,纵然因为重开通仙之路折损殆尽,却依然强大无比,加之云浮本身法力超群,如今成神,未必没有与玄晖抗衡之力。
除非玄晖夫妻联手,但那样的话势必要以重创六界为代价,如今的天帝是他们的儿子,六界便是他们的疆域,新帝继位不久,百废待兴,他们未必愿意大费周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只要云浮不主动招惹,便没人能轻易动她。
珑渊深深地、深深地望着痛哭不止的云浮,他说出藏在心中数百年的话:“阿浮,我爱你。”
也许是从大梦泽看到她的第一眼,也许是在北辰宫的那数十年,无知无觉,悄无声息,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原谅我的自私,为了拯救人界不得不深藏对你的爱意,原谅我的懦弱,至今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
云浮泪眼朦胧地抱着珑渊,不甘心地想要将神力还回去:“要怎么做,是不是只要再和你行房就可以将神力还给你,我才不要你的神力,我要把它们还给你,我不想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云浮含泪咬着唇重新去剥珑渊的衣服,被珑渊制止:“阿浮,没用的,已经结束了,神力不可能在还回来。”
珑渊的掌心贴着云浮的腰际,轻轻向上一托,便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
珑渊仰头望着云浮,银白的发丝垂落肩头,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太极印极落了玄晖和玄璟的神识,却只能封印我,对你并无作用,阿浮,离开这里,活下去,忘了我……”
太极印一次只能封印一神,且每次使用太极印都会让太极印识别被封印者的气息,所以就算珑渊将全部的神力都给了云浮,太极印也不会对她起任何作用,那些锁链、那些符咒、那些日夜不休的折磨,从来都只是为他一人准备的牢笼。
“珑渊……”云浮隐约意识到珑渊要做什么,“不行,我不要离开你,你不能这样……”
修长白皙的手在她身后轻轻一拂,云浮便晕了过去,纵然珑渊失去神力,依然知道云浮不会对他设防。
望着昏睡过去的女子,珑渊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端详了又端详,不舍了又不舍,这是他的妻子,却在短暂的相处之后就要分开,珑渊最后在云浮湿红的眼尾轻轻一吻,用所剩不多的法力将云浮往上一抛,便将人送出了水面。
云浮又梦见了李如琢。
这一次她没有被困在李如琢身体里,亦非梦中任何一个人,她仿佛一缕无依的游魂,飘荡在朦胧奇诡的梦境中,被迫旁观李如琢人生的又一个碎片。
梦境的最开始,李如琢背对着她,身形高挑挺拔,穿深青色劲装,腰间悬挂一把佩剑,身后数名黑色劲装的护卫,跟随他沉默地站在某个宗派的山门。
夹杂着恶臭的血腥气随着微风一阵阵传来,无论是李如琢还是身后的护卫都恍若不觉,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