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修杰亦是心急如焚,解开身上的氅衣,就也预备着跳湖救人,却被肃国公夫妇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低声在他耳旁焦急劝道。
“许大姑娘如今自有晋王为她操心!轮得到你慌?且方才在席上你没听见吗?那许大姑娘流落乡野时就已对晋王情根深种,当初无奈分开的,现在是破镜重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碧人……”
“儿啊,你莫要钻牛角尖。你如今已同国子监祭酒的嫡长孙女订婚,若是现在下水去救许大姑娘,落在旁人眼中像什么话?”
这些话冉修杰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天气这么冷。
御心湖这么大。
那晋王虽已经跳湖襄救,可若是没寻见人呢?难道要眼睁睁瞧着蘅娘落水,见死不救?他们二人那些过往孰真孰假,他也并不在意,他只真真切切关心着她的安危。
人命当前。
冉修杰也顾不上许多。
用力挣开父母的禁锢,随后也跃入湖中。
——
原来溺水是这样的感觉。
身上翟重的礼服,直直将许之蘅拖着往下拽,浑浊的湖水灌入眼耳口鼻中,她努力向上仰望,只觉在流水波动中,星星点点的湖面与夜空,碎裂成无数快流动的玻璃。
呼吸不了。
窒息的感觉迎面而来。
许之蘅手脚并用,划水到已经没了力气。
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
只听得水面上扑腾出了炸裂的水花。
许之蘅艰难抬眼望去,竟是谢昭珩。
他俯身坠入水中的姿态,好似柄锋锐的利剑。
深绯色的衣袍在水流中鼓胀如帆,他直直向她游来,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那力道甚紧,好似要将她由死神的齿缝中生扒出来。
许之蘅睫毛轻颤,眼皮沉重,即将缓缓合上,谢昭珩想也不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直直将唇瓣凑上去,细碎气泡由相触的唇角溢出,将氧气狠狠压入她的肺叶中。
四周漂浮的水藻缠绕。
水流将二人的衣袍缠叠。
这窒息的冷感,忽就变成了令人晕眩的悸动与震颤。
——
是梦。
她身上的锦缎裙摆如垂死的水母翻涌。
腥咸的河水灌入耳鼻中,许之蘅只觉呼吸不上来,她掀起眼睫,透过光斑如破碎的水面,用稚嫩的声音极力呼救着,“……救我…”
“父亲……”
许之蘅在浸透犯寒水的记忆中绞缠着,意识逐渐由浓稠的黑暗中逐渐清明,双脚一蹬,伴随这凄厉的呼救声转醒过来,“父亲,救我!”
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亲友们尽数都围了过来。
许承望听得女儿呼唤,立即凑上前,“蘅儿,没事了没事了,父亲在这儿……”
可许之蘅却觉得那股窒息的感觉迎面而来,下意识往后避了避,众人只当她是应激,倒也没有多想。
肖文珍双手合十,连声道了几句“阿弥陀佛”。
“多亏晋王殿下,多亏菩萨保佑……你们去给各府以及冉世子说一声,只道蘅儿醒了。蘅儿,你感受如何?可还有何不适……”
“母亲莫要担心,我已经无事了。”
许之蘅淡白着脸摇摇头,语顿了顿后,只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与父亲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