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饮过酸痛汤,淡淡道:“皇后会自请废后吗?”
“沈大人这是让本宫去死,对吗?”沈怀殷莞尔,经历过大起大落,她早就看淡了许多事,比起沈家、比如所谓的亲情。
沈大人不语。
沈怀殷玩笑道:“沈大人当年为何匆匆离宫呢?”
甚至走之前都不肯派人通知她。
如今却以所谓的规矩来让她自请废后。她莫名笑了,凝着自己的父亲:“您是觉得丢人对吗?”
“是。”
沈怀殷莞尔,道:“您觉得丢人,那、您怎么不去辞官不去死呢?”
闻言,沈大人骤然抬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殿下说什么?”
“您觉得丢人,您为何不避开呢?我不以为耻,为何要听您的。”
皇后语气淡淡,十分无奈,但停在沈大人口中,却是咄咄逼人,“你在逼迫自己的亲生父亲去死。”
“我可不是沈家的女儿。”皇后提醒面前的人,“我是季家的女儿,沈家的女儿去岁早就死了。”
如今活着的季氏女。
“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为何要放弃。沈大人只看到我风光的一幕,未曾看到狼狈的模样。”
沈怀殷常常地叹气,当年的自己,狼狈不堪,任人欺负。
沈家弃她而去,让她无依无靠。
她说:“沈大人若真觉得丢人,不如您自己去了断。您放心,我会照料好您的夫人与女儿。”
比起皇帝的咄咄逼人,皇后温柔中带着一把刀,让他带着笑去死。
沈大人怔在原地,多年前温顺乖巧的女儿不见了,早就忘了沈家的教训。如今高高在上的女子只是皇后,与沈家毫无关系。
“世间还有逼迫父亲去死的女儿。”他怅然若失。
皇后则回答:“自然是有,比如、本宫。”
沈大人端正酸梅汤,低头看着碗里喜人的梅子,想起自己一手教养的女儿,无奈发笑。
他将酸梅汤放下来,同皇后行礼,口中教训人的话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的女儿让他去死。
沈怀殷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冷若钢铁,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也无动于衷,平静的心湖上没有半分涟漪。
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下去,将来如何,自己承担。
她低头看着桌上的酸梅汤,定定出神,事已至此,父亲坚持己见,她则要走自己的路,分道扬镳。
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易,如今的自己掌握权势,为何还要受制于人呢。
父亲想做什么,他去做,自己想做什么,父亲也无法干涉。
沈怀殷无愧无悔,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决绝不悔,无论谁来都不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意。
既已选择,理该抬头往前走。
思索至此,沈怀殷轻轻地舒了口气,唤来宫人:“告诉陛下,盯着沈家。”
他想死是他的事,儿女无权干涉,但不可引起拨动。
宫人立即去传话。
皇后则去睡午觉。
待醒来,李珵坐在榻沿上,一袭红裳,烈焰如火,如同她的性子。她莫名笑了,“今日的事情都解决了?”
“嗯。你见了沈大人?”李珵放心不下,将今日的事情处理完后便赶了回来。
沈大人一根筋,不懂得变通,她害怕皇后又会改变主意不要她了。
“见了。”沈怀殷撑着坐起来,眉眼低沉,并无李珵想象的伤心与不安,但皇后惯来会掩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