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的目光,在大片雪白的肌肤上来回扫,陈广海不知她是怎么进来的,从穿着来看,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语气粗暴,碍于在场嘉宾,有所克制,音量不高:“你怎么混进来的?”
董只只喏喏指向斜对面,被几个中年男子围拢的莫少楷:“我是莫总秘书,他缺女伴,带我来见世面。”
往日生龙活虎,谈笑风生的董只只,像只焉了的小猫,语气极不自信,双腿有些不受控制。
鹰钩鼻上一双深陷眼眶的黑瞳,直勾勾盯住她,董只只心慌起来。
陈嘉弼说过,陈广海这人手段毒辣,做派嚣张。
强者自有强者收,董只只平时在家横着走。面对陈广海极具压迫力的质问,还没开始,就败下阵来。
她只会虚张声势,面对胡同里小混混的铁棍,以及派十几名保安冲进她家的陈广海,董只只自知不是对手,唯有明哲保身,尽量克制,不起冲突。
对陈广海来说,家产已争到,这么多年过去,姐弟三人悄无声息,定然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掀不起什么浪花,答案已写在董只只今日的穿着与那张朴素的脸上。
但陈广海是只猎犬,多年未见,再次相逢,嗅到一丝不安,誓要教她做人,奚落她,羞辱她,让她永远没有翻身的一天:“你看看你穿的这样,啧啧。”
他摇头,手里酒杯也跟着晃:“你要不说是小莫总秘书,我还以为你是来接客的。怎么?看上人家莫总?想吊金龟婿?少在这做白日梦,就你这姿色,倒贴都没人要。你看看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身价几十、几百亿的,光靠你这一身肉,值几个钱,也不掂量掂量。”
陈嘉弼说得对,陈广海刻薄阴毒,把自家侄女说得如此不堪,董只只此刻相信,陈嘉弼带姐弟俩舍弃家业,逃出魔窟,是件无比正确的事。
她不愿与这种卑鄙小人多接触,转身离开,换个安静的角落待着。
手腕被粗糙的掌心抓住,董只只扭头,余光瞥向四周,按捺内心焚烧的怒火,清冷笑道:“陈总请自重,您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宴会搞砸吧?”
言语侮辱,对方无动于衷,这让陈广海很没面子,他的场子,他说了算,松开董只只,继续挑衅:“你两个弟弟,一个在韩国当练习生,一个在北京念大学,我没说错吧?”
“你想怎样?”董只只心里咯噔,他消息倒是灵通,护犊心切的董只只用冰凉的眸子直视他,用力抽回手臂,原地站定。
过了很多年安稳日子,董只只几乎忘了有陈广海这号人。自陈九堂孤身离开青岛,再没打扰过姐弟三人生活,她以为这事翻了篇,未料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陈广海眼底。
他究竟想怎么样?
心底的不安,在体内蹿腾,董只只闭紧嘴,不想被他看出牙齿在打架。
一方面是愤怒,另一方面是害怕。
陈广海可不是绅士,他是豪取抢夺的土匪,恃强凌弱是他赖以为生的手段,一个小辈敢在他面前大声嚷嚷,还恶狠狠地盯他,必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他阴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提醒你,别觊觎陈家产业,这些和你,还有两个弟弟,没半毛钱关系,任何人休想动它脑筋,包括那老东西。”
只有弱者,才会放狠话,强者无需打没有意义的嘴仗。
董只只就是踏着这条道走来的,工地上解救陈嘉弼,胡同里带走陈鼎之,无一例外。
可陈广海已经得到他们全部家产,又在害怕什么?
老东西——
他指的是陈九堂,关系再怎么不睦,他到底是陈广海父亲。姐弟三人是他的血脉,保护小辈是理所当然。
所以陈广海明知三人下落,这些年并未打扰到他们。
他顾忌的不是董只只,是陈九堂。
想到这里,董只只忽然镇定下来,提高声线,哼哼两声:“动我弟弟,你试试看?”
“给你脸了?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陈广海被激怒,手一甩,杯里红酒泼出去。
董只只没料到他当场失态,下意识扭头闭眼,抬起手臂阻挡。
刹那间,手背被什么人拽了下,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两步。
睁开眼,一个欣长的黑影,覆在眼前,像一堵墙,将她与危险阻隔开来。
红酒飞溅而来,从肩膀两侧划过,只有几滴落在她的发梢。
董只只安然无恙。
她回过神,目光游移,边上是莫少楷,单掌托在她后背,关切询问:“还好吗?”
董只只重心往前移一移,扭几下手腕,摇了摇头:“没事。”
相比拉他出险境的莫少楷,董只只对身前的背影,更加好奇。
定目细看,白色运动衫背后印了四个大字——北京大学。
陈嘉弼落下张开的双臂,回头瞥一眼,她担心姐姐安危,然而视线很快从董只只只沾几滴殷红的面颊划走,转而看向身边的莫少楷,见她用手帕在姐姐脸上擦拭酒渍,眼中燃起妒意。
眼下不是解决情感纠纷的时候,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要对付,陈嘉弼抹一把脸,避开董只只方向,甩几下头发,又把头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