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人理会他。
高赟则是叹气,疲惫道:“女书令有什么话,可以尽管说。”
赵长宁就等着高赟开口呢。
“此间吏部没什么动静,但掌管着官员升迁等等,初初开海,暂时没有其他人掺和,我希望,以后也不要有人掺和。”
“什么?”孙之道怒了,“吏部都不让进,你们就靠几个人,能干的成?女书令,你脸也未免太大了,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赵长宁目光冷冷,“那这钱,你们就别拿,直接入国帑便好,今后也可以一笔一笔算清楚。”
“你……”孙之道气得抬手指她,偏偏无话可说,谁都能看到出海的利益有多大。
高赟重重叹了口气,苍老的面容上,愁绪遍布,尤其是一双肿起来的眼睛,看着格外疲惫。
“女书令的话,我全然明白,就说这钱,赚得确实不易,咱们六部帮忙也不及时,当时大家心里都鼓着一口气,这事是咱们有错,咱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要辩驳了,错了那就认,女书令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打也好骂也好,当着皇上的面,大家都不说谎话。”
高赟这番话,把六部的人说的低下了头,大家显然知道赵长宁为什么这么生气,不就是他们不干人事吗?
要是上下一股劲儿,何来今日的争吵?就为了二百七十万两银子,真是丢人。
赵长宁看着高赟一把年纪,老眼昏花,满头华发,态度一时也有些软了,方才那些话确实带了气怒。
她心里也明白,高赟真的老了,底下的人干活,他未必事事都知道,毕竟高赟曾经答应过她,不掺和这件事,官场欺上瞒下的事太多太多。
不过作为首辅,他确实失职了。
“只是我忝为首辅,百官多年助我协理大庸诸多事务,那我也就要为百官说话。”高赟话锋又转,“女书令,大庸这么多年,没有你在的时候,也好好的撑住了,可见钱也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途径,若事事如你要求的,丁是丁卯是卯,那这世间诸多事还能运转的下去吗?这朝堂终究是要人来撑着,做官的,也要养家糊口啊。”
赵长宁闻言,沉默不语。
她听出高赟这是在叫她莫要锋芒毕露,人不能与所有人为敌,没有好处,这确实也不是她的目的。
皇帝见她不说话,漆黑深沉的眸子微微眯起,“高首辅,您别站着说话,快坐下,快坐下。”
他扭头看向赵长宁,“女书令,既然高首辅如此说,你也别太强硬了,今日这钱,就按照你说的分吧,至于以后,再商量,你说呢?”
赵长宁回过神,看着皇帝似笑非笑的面色,意有所指的话,还有深沉如渊的眼睛,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的主子是皇帝,皇帝要的是什么她最清楚,若是今日没让皇帝满意,她这女书令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皇帝想丰盈国帑,而不是丰盈户部,还有大庸的官员们。
赵长宁心念电转,寒意从脚底袭来,仿佛回到了当初先帝要用她的手去弄死胡狗儿的时候,当初她不想沾手,现在也一样不想沾手。
只是她能感觉到,皇帝比先帝还难糊弄,他太年轻,有激情有冲动有精力,掌控欲恰恰是最旺盛的时候,不喜人事偏离;不像先帝千帆过尽,早就磨平棱角,只要结果。
可现在,又有哪把刀能用呢?
她心头急的犹如闪电雷鸣,思虑一番过后,才抿唇轻声道:“高阁老的话,令我也有些愧疚,今日话赶话,说的不太好听,也望诸位大人莫要见怪,长宁在此告罪。”
“不过,”赵长宁话锋一转,“今日这么分,我是同意了,但今后怎么分,我想先说清楚,免得将来又是一顿吵。”
先有高赟说软话,现在又有她主动退让,一时间殿内的气氛稍缓。
周海也没了大嗓门,“那你说说吧,这朝堂的事儿,总要大家一起商量着来嘛。”
赵长宁点头。
“之前我说不要吏部掺和,不许塞人,这点我可以退让一步,六部可以参与,但要让女官从中斡旋交接,让她们跟六部沟通,出海事宜我们负责做,你们负责监督,将来出海所得,皆有女官统一入账,一半入国帑,一半入各部,届时六部可派人监督盘算,若有贪蠹者,任由处置。”
这话一出,大家又有些分歧,本来就一个赵长宁,以后说不定要来一堆赵长宁,这怎么可以?
“不行,本来女书令的官职,就是皇上额外封的,再说了,女官是辅助皇后娘娘治理后宫的,怎么要弄到前朝了呢?这不妥。”
“是啊,这以后如何管理?难道还要让后宫掺和政事不成?祖上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赵长宁看向皇帝,诚恳道:“皇上,方才高阁老所言,令我很有感触,百官的情绪,我没有考虑到,却只顾着自己的气怒,是我的错,可女官是此时是最方便,也最好用的,不会掺杂任何一方利益,她们一路跟着我在江西理事,没有一处不清楚的,若贸然换人,制瓷一事万一黄了,咱们今日争吵还有何意义?”
这话说到了许多人心坎里,六部中争权夺利之事极多,此时让毫无根基的女官上手,是稳定的选择,好歹谁也占不到多余的便宜。
皇帝深深的看了赵长宁一眼,眼中一抹异色闪过。
“你们怎么看?女书令已然退让了一步,若是还要再吵,这事儿几年都吵不完。”
高赟压下众人窸窸窣窣的话,点头道:“女书令说的也不无道理,女官一事,可以商量,至于她们的官职,吏部隔日便会给女书令一个满意的答复。”
双方都退了一步,事儿勉强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