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歌声,而是**无数根须在泥土中缓慢爬行的声音**,像是亿万条微小的蛇在低语。接着,画面浮现??
一座埋藏于地底的巨大结构,形如倒置的教堂,墙壁由交错的树根编织而成,中央悬挂着一颗悬浮的水晶,不断脉动,如同心脏。四周跪坐着十几个孩子,双眼紧闭,额头贴地,口中吟诵着无人能懂的语言。他们的身体半透明,能看到内部流动的光丝,与整个森林的根系相连。
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既非男亦非女,既非幼亦非老:
>“我们不是怪物。我们只是记得太多。”
画面突变??烈焰冲天,挖掘机碾过树根,士兵拖走昏迷的孩子,一名白发女人站在高台上嘶喊:“你们夺不走声音!它会活下去!”
那是阿玛莉亚?埃切维里亚,P-9南美站首席研究员,也是唯一公开反对人体实验的科学家。档案记载她于1981年死于火灾,但我知道,她没死。她的意识早已融入这片土地,成为森林记忆的一部分。
我猛然惊醒,冷汗浸透后背。帐篷外,索菲娅正望着我,手里拿着我的录音笔??不知何时,我已在梦中哼唱出那段克丘亚古调。
“你刚才唱的是‘大地安魂曲’。”她低声说,“只有守墓人才会的歌。”
我无力回应。身体像被抽空,却又充盈着不属于我的记忆。我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共情。这是**继承**??就像那个梦见姐姐的男孩,就像阿尔贝托,我也成了某个庞大意识链条中的一环。
---
第五天,我们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棵参天巨树,树干粗达三十米,树冠遮蔽数百米范围,通体泛着淡淡的蓝光。树皮上浮现出清晰的钟形轮廓,边缘游动着细微的光斑,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呼吸。树下围着十几个孩子,年龄从五岁到十五岁不等,全都赤脚,衣衫简陋,却眼神明亮。
他们看到我们,并不惊慌,反而齐齐转身,面向我们,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
卢米示意我们走近。当我踏上树根交织的地面时,脚下传来一阵温和的震动,像是大地在打招呼。
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女孩走出人群,直视着我。她的眼睛是罕见的银灰色,瞳孔深处似有星光流转。
“你是阿图罗。”她说,用的是西班牙语,发音标准得不像出自丛林孩童之口。
“你怎么知道?”
“树告诉我们的。”她伸手指向头顶,“她说你带着‘钥匙’。”
我摘下吊坠递给她。她接过,轻轻放在耳边,闭目片刻,然后笑了:“她还记得你妈妈。”
我的心狠狠一揪。
“她还活着?”
“不在肉身里。”小女孩摇头,“但在风里,在叶子里,在每一次有人愿意倾听的时候。”
她将吊坠还给我,认真地说:“我们不需要你毁掉它,也不需要你保护它。我们只想让你知道??这一次,是我们自己选择了它。不是被绑在椅子上,不是被打针,不是被迫唱歌。是我们围在这里,一起决定让钟重生。”
我怔住。
这才是真正的转折点。
过去的“倒悬之钟”是创伤的产物,是痛苦凝聚的墓碑;而眼前的钟,却是**自愿的共生**,是孩子们以歌声为契约,主动与森林缔结的灵魂联盟。
“你们不怕吗?”我问。
“怕。”她点头,“但我们更怕没人听见。现在,整片森林都是我们的耳朵。”
我望向索菲娅,她眼中含泪。
我知道,这一幕必须被记录,但不能用摄像头,也不能用麦克风。要用心。
我盘腿坐下,从背包里取出母亲留下的那台老式磁带录音机,装上空白带。然后,我打开双鹰吊坠,将内层隐藏的微型拾音器对准树干。
小女孩回到队伍中,孩子们手拉着手,围成一圈。他们没有指挥,没有起始音,但某一刻,第一声哼鸣响起,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音符彼此寻找,交织,攀升,最终汇成一股纯净而宏大的和声。
那声音穿透雨林,直上云霄。
天空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倾泻而下,照亮整片树冠。
我的录音机自动启动,红灯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