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认知带来巨大震撼与感激的同时,更深的恐惧如冰水浇头——沉先生人就在日本!在特高课的老巢底下!他为了掩护她,做出如此惊天动地之举,此刻自身处境何等凶险?特高课会不会已经顺藤摸瓜……
对沉先生安危的强烈担忧,与这份刚刚醒悟、却已重得让她无法承受的情意交织在一起,化作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泛黄的书页。她紧紧攥着那本破旧的《步天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连接着遥远彼岸、连接着那份沉重情感的唯一的、脆弱的信物。
翌日,放学钟声敲响后,吴灼心中那个沉甸甸的秘密,如同亟待确认的星图,需要一面镜子来映照。顾兰因先生,这位神秘而敏锐的戏剧社导师,无疑是此刻最佳的人选。她刚走到戏剧社活动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林婉清清脆如银铃般、带着表演腔调的声音。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林婉清正手持一卷剧本,在房间中央踱步,模仿着哈姆雷特的忧郁姿态,见到吴灼进来,她立刻丢开剧本,欢快地蹦了过来,“灼灼!你来得正好!顾先生正在指导我理解哈姆雷特的内心矛盾呢!”
顾兰因含笑看着她们,“婉清对《哈姆雷特》很着迷,正在琢磨那句着名的独白。”
林婉清亲热地挽住吴灼的手臂,叽叽喳喳地说:“是啊是啊,哈姆雷特为了复仇,要装疯卖傻,要忍受误解,甚至要伤害心爱的奥菲莉娅……这种隐忍和牺牲,真的好难啊!”
吴灼听闻这句,脊背微微绷直了。
“咦?灼灼,你脸色怎么有点白?是不是熬夜看稿子了?”
吴灼勉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林婉清的手:“没事,就是有些问题,想来请教一下顾先生。”她转向顾兰因,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意,“顾先生,刚温习完一些旧课业,心中有些困惑。是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守护,究竟能到什么程度?是否真有那种……可以跨越山海、甚至不惜以自身为代价的深情?”
一旁的林婉清闻言,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顾兰因整理戏服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她抬眼看向吴灼,目光中带着审视,语气平和:“怎么突然想到这么深刻的问题?可是读了
,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翻动着剧本,小声嘀咕:“就像戏文里说的,‘天地之大,赫瑞修,比你所能梦想到的多出更多’……有些事,可能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和深沉,对吧?”她引用的台词,再次无意间触及了问题的核心。
吴灼心念电转,决定再进一步,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试探的语调:“先生……您说,如果一个人,他明明身处险境,却还要分神、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来保护远方的人……那个人在他心里,是不是……很特别?”
林婉清这回彻底屏住了呼吸,她终于从这机锋暗藏的对话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她紧紧握住吴灼的手,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好奇。
顾兰因静静地回望着吴灼,过了几秒钟,她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包含了复杂的情绪。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说道:
“有些人,注定是另一些人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星辰。不是因为星辰需要守护,而是因为守护者……心甘情愿。”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确认,重重地敲在吴灼的心上。旁边的林婉清似乎也听懂了什么,她猛地看向吴灼,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了然的同情,她下意识地引用了一句哈姆雷特的话:“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她握紧吴灼的手,传递自己的力量。
吴灼感受到手心的温暖和好友话语中的支持,心中巨石落地的同时,那股酸楚的释然再次涌上。她没有再追问。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站起身,微微向顾兰因鞠了一躬,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乖巧,却多了一份沉静的力量:“谢谢先生指点,我明白了。”林婉清也赶紧跟着站起来,依旧紧紧挽着吴灼的手臂。
顾兰因也站起身,看着她们,目光深邃:“明白就好。前路漫长,保护好自己,就是……对那份守护最好的回应。”
“我们会的,顾先生!”林婉清抢着回答,语气坚定,还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灿烂却带着一丝郑重的笑容。
吴灼点了点头,由林婉清挽着,转身离开了戏剧社。
一出门,林婉清就迫不及待地小声问:“灼灼,你们刚才说的……是不是和最近城里不太平的事有关?和……和那个‘猎户’有关吗?”她虽然活泼,但并不笨,联想力丰富。
吴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手握紧了林婉清的手,轻声说:“婉清,有些事,不知道或许更安全。就像哈姆雷特,知道太多反而痛苦。”
林婉清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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