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婴鬼悬在半空,怨声尖锐刺耳,四周的符文被震得乱颤,石壁上的铁环“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裂开。
阴风席卷,火盆里的青焰被扯得直冲上顶。
几个黑袍人却并不慌乱,早有准备。
他们齐声念咒,手中符箓纷纷飞起,化作一道道锁链般的光。
婴鬼嘶鸣着疯狂挣扎,小小的身影在空中乱扑,指尖细小的指甲划出一道道血痕状的印迹。
但怨气再强烈,也被符咒一寸寸勒紧。
为首的黑袍人手里捧着一只镶金嵌玉的骨制小匣:“好生祭养,送去城里的大人们手中。”
石台上的孕妇早已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双目失神,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胸口微微起伏几下,便再也没有呼吸。
腹部被割开的切口敞开着,鲜血淌满石台,顺着边缘滴滴答答落下。
黑袍人只冷冷挥手,两人上前,将她的尸体粗暴拖下,丢到深坑里去。
岑夙胸口猛地一窒,喉间一股酸腥涌上来,她死死忍住,却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够了。”她声音颤抖,指尖已微微发冷,下意识伸手去抓身旁人的手。
祁瑾的手本就一直垂在她身侧,被她攥紧的一瞬,他立刻反扣住,掌心带着独属于他的冷意,冰冷而稳定。
她缩进祁瑾的怀里汲取力量,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冷颤抖。
祁瑾拍着她的背:“不要、再想了,抱着我,什么都不、要想。”
岑夙伏在他怀里,拼命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
良久,岑夙抬起头,望向坑底那些游荡不休的灵光。
那些光点明灭不定,如同无数双眼,带着渴求和痛苦,死死望着她。
[他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她心音轻声落下。
祁瑾点点头:“这里有禁制,强行、解开可……能会坍塌,我们……”
话音未落,岑夙已抬起了手。
她的灵力缓缓流转,如同夜空中的星河碎片涌出,带着超越凡尘的气息,澄澈如水,又厚重如山。
四周的符刻在光芒中逐一浮现,原本死死锁住灵息的禁制,像是遇到了天敌般开始颤抖。
石壁上传来“咔咔”的裂音,一道道锁链般的光纹应声崩碎,溃散成灰。
那些游荡不休随即纷纷扑向她,它们绕着她的周身盘旋,像孩童依偎母亲般亲昵,带着纯粹的信赖。
祁瑾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这些灵不只是得以解脱,也被她吸引,被她安抚。
随着最后一道禁制的断裂,坑底的雾气轰然涌散,压抑的气息像被揭开盖子的井口般倾泻出去。
[我们回去吧,这药是解药。]她说,[这些灵告诉我了。]
光点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骤然簇拥在她身侧,汇聚成一条光带。淡蓝色的光点顺着坑壁蜿蜒而上,缓缓延伸到另一侧的石壁。
两人顺着指引走到另一处幽深的甬道。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压抑渐渐消退,空气也比方才清新了几分。灵光依旧环绕着岑夙,有的甚至轻轻掠过她的鬓发与指尖。
终于,甬道尽头透出一抹黯淡的天光。
他们走出地底,眼前是荒废的郊外,杂草丛生,石块残败,唯有天幕高远,月光静静倾泻而下。
岑夙回首望去,只见那些灵随着他们的脚步飘出甬道,停顿片刻。接着,它们像被风吹散的星河般,纷纷飞向四面八方。
那些灵在夜空下停驻,光影一闪一灭,仿佛在彼此低语。
有化作孩童的,矮小的身姿一闪,奔向远方的村道。那是他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泥土气息里有母亲唤他回家的声调。
有的飘落到荒废的田野,手掌仍旧习惯性地拂过麦穗,风声掠过,他想起儿时悠悠走在田埂的回忆。
他们的身影渐渐淡去,与天地融为一体。怨气被抚平,只留下人世间最朴素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