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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舌灿千层莲（第1页）

柴房里的霉味混着陈年干草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往李有才鼻腔里钻。

他缩在墙角，后背抵着冰凉的土坯墙，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憋闷。

自从潘小晚回了客舍，他就这么蜷着，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

在他心。。。

雪未停，天光却已破晓。于睿牵着铃儿的手走出村口时，脚下的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大地在低语。陈九娘立于屋前，手中抱着那件旧棉袍??于睿北境归来后穿的第一件衣裳，她本想追上去给他披上，终究只是将它紧紧抱在怀里，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微颤，终是笑了。

风卷残云，南方的地势由山转平，稻田如镜，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他们不再急于赶路，而是顺着钟声的感应缓步而行。铃儿每走十里便停下一次，将铜铃贴于耳畔，闭目良久。她的画本里多了许多新图：一座被藤蔓缠绕的石塔、一片沉入湖底的古城、一个站在断桥边的无面人……于睿知道，那是记忆之河的支流正在苏醒，而铃儿正以她的方式记录下那些尚未浮现的真相。

第三日，途经一座荒废的渡口。木舟倾覆于泥滩，缆绳早已朽烂，唯有一块石碑半埋沙中，刻着“忘川”二字。于睿蹲下身，拂去苔痕，忽然发现碑底还有一行小字：“第九声，非钟所鸣，乃心自响。”他心头一震，正欲细看，铃儿却猛地拉住他的袖子，指向河心。

水面无风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竟在中央形成一个漩涡。下一瞬，一具棺椁缓缓浮出，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符文锁链，仿佛镇压了百年。棺盖微启，一道微弱的声音自其中传出，不是言语，也不是钟响，而是一段旋律??正是当年禁音谷初代执权者所谱的《归心引》残章。

于睿瞳孔骤缩。这首曲子，只传于千面门核心长老之间，连柳元衡都未曾完整听过。可此刻，它竟从这具神秘棺椁中流出，且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强烈的记忆波动，直击神魂。

铃儿颤抖着上前，将铜铃悬于棺上。刹那间，铃身共鸣，光芒大盛，照得整片河面如白昼。棺中之人终于开口，声音苍老而疲惫：“你来了……我等了九十八年。”

于睿提笔疾书：“你是谁？”

“我是第一个拒绝敲钟的人。”老人缓缓坐起，面容枯槁，双眼却亮如星辰，“我叫沈知悔，曾为千面门‘守忆使’。当年柳元衡推行《归心律》，我说服七十二城主联名上谏，却被判‘记忆叛逆’，封入此棺，沉于忘川之下，永世不得觉醒。”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晶种，颜色灰暗，几近熄灭。“这是我的莲种……也是最后一颗‘逆种’。它不记录他人记忆，只保存被强行抹去的真相。可惜，百年来无人能听见它的呼唤，直到今日，你的孩子来了。”

于睿凝视那枚晶种，心中翻涌如潮。他曾以为自己掌握的是终结与重启的力量，可如今才明白，真正的战争从未结束??它藏在每一寸被篡改的历史里，埋在每一次被禁止言说的悲鸣中。

他写下：“你要我们做什么？”

沈知悔苦笑：“打开‘虚阁’。”

“虚阁？”于睿皱眉。

“那是比禁音谷更古老的存在，位于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传说中存放着‘原初记忆库’??人类最初的记忆母本。柳元衡当年不敢动它，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启，所有虚假构建的历史都将崩塌。王朝的合法性、权力的根基、甚至整个世界的秩序……都会动摇。”

于睿沉默良久，最终点头。

当夜，他们在渡口扎营。沈知悔靠在篝火旁，讲述往事。原来早在三百年前，第一任千面门主并非暴君，而是位医者出身的哲人。他发现人类因痛苦过度而疯狂，于是创造“忆审台”，试图用可控记忆维持和平。可后来权力腐蚀人心，继任者开始利用记忆操控民意，直至《归心律》诞生，天下再无真言。

“我们本意是救人，”沈知悔喃喃，“可最后，我们都成了刽子手。”

铃儿听着，忽然起身，在地上用炭条画了一幅图：一座圆形高塔，塔顶悬浮着一颗巨大的眼睛，无数丝线从眼中垂下，连接着下方匍匐的人群。而在塔底，有个小小的身影正举起锤子，砸向基座。

于睿看着画，久久不能言语。他知道，这不只是象征，而是预言。

第七日，抵达南疆边界。瘴气弥漫，古木参天，猿啼如哭。通往虚阁的路早已被自然吞噬，唯有依靠玉佩中的血丝地图与铃儿的感应前行。途中，他们遭遇三波伏击??黑衣人无声无息地从林中扑出，手持无刃之剑，动作整齐划一，眼神空洞如傀儡。

于睿以莲种之力设下幻阵，借风雪残影迷惑敌人，再由铃儿以铜铃高频震荡破坏其神经共鸣系统，方才脱险。事后检查尸体，发现这些人脑后皆植入微型晶片，仍在运转，播放着同一段指令：“守护虚阁，清除闯入者。”

于睿面色沉重。这些不是普通杀手，而是被深度洗脑的“记忆卫士”，早在百年前就已被设定程序，世代传承使命。这意味着，虚阁不仅存在，而且仍受某种机制保护，哪怕千面门已亡，它的阴影仍未散去。

第十日黄昏，终于抵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