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待,或者说,他们在彼此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解决那些被刻意回避的核心问题。
“你想在这住下吗?”连嘉逸擦着手从厨房出来,问得随意,“想的话把东西搬过来吧?”
“……我不知道。”阮误生说,这是真话,他的心被撕扯成两半,一半贪恋这片刻的温暖,一半畏惧重蹈覆辙的痛楚。
“好,没事,等你考虑好再说。”连嘉逸表现得很大度,没有丝毫要纠缠或过问的意思,“去洗澡了。”
阮误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里面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想一场永无止境的雨。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杂志。
继续靠近,可能会再次遍体鳞伤,将那道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露出底下依旧鲜红的血肉。
转身离开,或许会成为永恒的遗憾,在往后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啃噬着本就所剩无几的安宁。
人和人之间最残忍的事,并非情意耗尽,而是爱意尚存,却因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误会、自尊、年少轻狂的不肯低头、现实沉重的碾压,连一场郑重的告别都未能给予,各自走散。
一个认为对方不会走远,一个等待对方伸手挽求,结果呢?数载春秋掠过,再见面时,中间那段空白的时间吞没了所有坦诚的契机,连一句“你好”都再难启齿。
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连嘉逸走了出来,头发还在滴水,他将湿发往后捋了捋,额前零碎挂着几根发丝,“你去洗吧,我去处理工作了。”
“好。”他完全是空手过来的,只能从连嘉逸的衣服里找稍微合身的穿。
连嘉逸买衣服偏好宽松,尽管身高差只有九厘米,阮误生穿上他的衣服还是显得空荡,领口松松垮垮。
洗完澡出来,身上带着和连嘉逸同款的气息,这认知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正好跟书房里出来的连嘉逸撞上,两人一时无言,最后阮误生先开了口:“……晚安?”
“晚安。”
阮误生躺在客房的床上,鼻尖萦绕着干净的、属于连嘉逸的味道,带着万千纷乱的思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明暗交界线上,面前是光明坦途,春暖花开,身后是无尽深渊,寒冬刺骨。
他看见自己缓慢地眨了下眼,走进黑暗。
在他即将全身没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光追了进来。
一点一点,把他包围。
他感到惶恐、害怕、无措,却又忍不住无耻地想要将这光占为己有。
当那光即将摸到他时,他转身彻底踏入了黑暗。
刹那间,光一晃而逝,像一阵风。
“唔……”
脸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阮误生皱眉从睡梦中挣扎醒来。
海棠花蹲在他枕边,见他醒了,停止舔舐的动作,猫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优雅地舔舔爪子,跳下床一溜烟跑了。
阮误生:“?”
他顶着一头鸡窝和满脸猫口水坐起身,气急败坏地走出去,“臭猫。”
没猫搭理他,他左右看看,又不死心地叫了一声:“臭猫。”
回忆起连嘉逸说的话,这猫非得人学猫叫才搭理,阮误生无奈地啧了一声,压低声音不情不愿地:“喵。”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闷笑。
转头一看,连嘉逸正抱着猫看他,眼底满是揶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