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羽轲陷入沉思。
然而越思考越感到困惑,靳羽轲决定先不考虑遥远的事和抽象的事,先决定眼前下一步怎么走。
他一拍掌心站起来:“先不考虑这么抽象的东西了,当务之急是安全回去,肃清流毒。至于我所困惑的事,总有一天会在治理国家的过程中明白的。”
走出洞窟却发现迷路了——
但是两个人想往回走时,才发现迷路了。
绕来绕去,走了很久好不容易走出迷宫般的洞窟,出去后看到的却是完全陌生的景象,陌生的山崖、隐在雾气中的草地、高得令人看不清树冠的树……
还有一座怎么看怎么诡异的道观。
在深山云雾缭绕的崖壁间,一座斑驳的青石道观若隐若现。观前老松虬枝,垂落的藤蔓间,隐约可见一道矮小的身影正在清扫阶前落叶。
靳羽轲和冉重钧对视一眼,因为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带食物,想了想还是只有进去道观。
进去后遇到一个道士打扮的小童,正是刚才扫地的人影。
“二位可是寻访莲华洞窟的客人?”小童见到二人走近,率先走上前来招呼。
靳羽轲俯身行礼后笑道:“小师傅好眼力,我们是住在山下金圣寺的香客,听说此处有一风景绝美的莲华洞窟,特意入山寻访,不料在那山洞中迷了路,不慎误入贵地,还往小师傅不要见怪。”
他故意提起金圣寺,以此试探小道童是否知道昨夜金圣寺被不知名刺客袭击的事。
小道童人不大,但是待人接物很成熟,她向靳羽轲回了一礼,道:“我观二位风尘仆仆,想必在那洞窟里吃了不少苦头,请先进来喝盏茶歇息歇息吧。”
见她反应平常,靳羽轲和冉重钧对视一眼,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道童端了茶水过来,和二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观里的情况:“我师父号隐山人,机缘巧合寻得此风水宝地,在此地建道场修炼已二十余年。”
靳羽轲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意外发现这茶的口感不错,并不是便宜货。
冉重钧问小道童:“你叫什么,家里可还有别人,为什么在山上当道士?”
小道童一一回答:“我名为柳纪,今年九岁,家乡遭了旱灾,逃灾路上父母双亡,幸而被师父隐山人捡回观里,便以弟子身份住下。”
观里陈设简朴,隐山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老道士出尘绝世,并不与他两个外人搭话,靳羽轲往他那看了一眼,自觉不好去打搅他。
小道童柳纪招待童靳羽轲和冉重钧在道观里歇下,答应隔日送两人去山下的金圣寺。
深夜,靳羽轲感觉不对劲,推开屋门,看到老道士隐山子一个人站在月光下,身形看起来十分寂寥。
想到他和冉重钧在此做客,靳羽轲觉得有义务关心一下道观的主人,于是和隐山子攀谈起来。
“山人在此求道,想来是看中此地清幽吧。我和友人一路行来,也觉得风景十分宜人,附近还有名家题字的宝地莲华洞窟,虽热远离俗世,亦雅致非常。”
隐山子捋捋胡须,含笑道:“这里并无旁人,小友不必在我面前遮掩。你便是当今的皇帝吧。”
靳羽轲很惊讶,但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干脆承认:“不知前辈大能,不问世事却能料事如神。”
隐山子笑了笑,“非是我料事如神,而是我几十年前见过你父亲。”
隐山人转向靳羽轲,笑道:“你长得很像他。也巧,那时候他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靳羽轲惊得瞪大双眼。
隐山人在他面前追忆起经年往事:“当时你父亲还不是日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更不知道他有一天会登基称帝,那时候的他呀,只是一个刚立了战功的年轻人,因为打败了西北的戎族,在京城风头无两……”
接着,他缓缓道出一个事实:
“前朝自靳云摄政起立下许多新政,大多为国计民生,但也有少数只是为了折腾朝臣,也就是立威。
圣人有言,兰当为王者香。为君者,当如幽兰之隐逸,而使贤名之远播更甚于兰。何为隐逸?如兰之发于山间,遗世独立,人只闻其香。为君亦然,此为大象无形。”
靳羽轲沉默良久。
“孤明白了,只想当一个好人是没用的,好人只是道德上比常人更高尚,实际上谁都可以做到。想成为明君,不能只想着当好人,必要的时候,也要有做恶人的魄力。”
靳羽轲想到前世从史书上认识的那些帝王,那些加在他们头上的凶名、恶名、美名、贤名……一瞬间,他福至心灵:
“如果一个皇帝能做到被当世所有人都交口称赞,那就说明他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本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