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珀的灰色眼睛毫无波动:「不。它告诉我妳分心了。真正的祭司应该像地砖一样,感受一切却不为所动。」
就在玛尔珀解释时,老祭司克莱托斯与执政官们的讨论声音突然提高,几个词清晰地传了过来:「。。。必须立刻加强防御。。。」、「。。。科林斯舰队已经。。。」。玛尔珀立刻中断解释,严厉地看向女孩们,确保她们没有分心。
「但是玛尔珀老师,」伊莉丝忍不住开口,「如果战争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在场所有女孩都竖起了耳朵,连阿瑟雅也紧张地等待答案。
玛尔珀沉默片刻,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而担忧的脸庞:「如果战争来临,我们将继续侍奉女神,就像我们的先辈在马拉松战役、萨拉米斯海战时所做的一样。神殿是雅典永恒的灯塔,无论风浪多大,灯火永不熄灭。」
「那时候。。。平民也来卫城避难了吗?」另一个女孩小声问道。
玛尔珀的目光变得深远:「在萨拉米斯海战前,成千上万的雅典人遵照神谕疏散到萨拉米斯岛和卫城。这座神圣的山丘见证了我们民族最黑暗的时刻,也见证了最伟大的重生。」她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情感。
「记住,卫城不仅是统治者的堡垒,更是全体雅典人的精神家园。当危机来临,我们将在这里守护雅典的灵魂。」
她的话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力量,让女孩们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但阿瑟雅注意到,玛尔珀说这些话时,手指不自觉地捻动着袍子上的穗子——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伊莉丝在旁边偷偷做鬼脸,被玛尔珀一眼瞥见。
「伊莉丝,今晚抄写《荷马史诗》中描述雅典娜纺织的段落二十遍。笑容会玷污神圣的静默。」
「二十遍!」伊莉丝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住嘴巴。
「二十五遍,」玛尔珀毫不留情地追加,「质疑惩罚只会让惩罚加重。」
阿瑟雅同情地看了伊莉丝一眼,却不敢有任何表示。就在这时,钟声响起,晨课结束的时间到了。女孩们整齐地向玛尔珀行礼,然后列队离开内庭。
走向纺织厅的路上,阿瑟雅听到两位高阶女祭司在廊柱后的对话片段:「。。。克莱托斯已经下令,所有珍贵祭器都要转移到地下密室。。。」、「。。。但愿女神保佑我们的战士。。。」。
战争的阴影,正悄然笼罩这座神圣的殿堂。
---
纺织厅的灾难
晨课结束后,少女们列队走向纺织厅。伊莉丝凑近阿瑟雅耳语:「二十遍!我的手会断掉的!」
「至少不是五十遍,」阿瑟雅小声安慰,「我会帮你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替我抄写吗?玛尔珀阿姨一眼就能看出笔迹不同!」
「总有办法的,」阿瑟雅坚定地说,「记得吗?『雅典娜赐予智慧给永不放弃的人』。」
她们的对话被一阵不寻常的喧哗打断——一队士兵护送着几个大箱子进入卫城,箱子上覆盖着防水的油布,看起来非常沉重。
「嘘!」阿瑟雅紧张地看向前方,但玛尔珀似乎没有听见。
事实上,玛尔珀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些箱子吸引了。她低声与另一位女祭司交谈了几句,然后匆匆向老祭司克莱托斯的方向走去。
「那些箱子里是什么?」伊莉丝好奇地踮起脚尖张望。
「可能是战时要用的物资吧,」阿瑟雅猜测,「我父亲说过,卫城是雅典最后的防线。」
「最后的防线。。。」伊莉丝重复着这个词,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的家人也能踏上这神圣的大理石地面。爸爸总是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走进卫城看看。」
「如果战争真的来临,神谕下达,他们就能进来了,」阿瑟雅轻声说,「或是神殿庆典不也可以进来?」
两个女孩一时沉默,想像着平日里被严格限制的卫城挤满平民的奇异景象。
「最后的防线。。。」伊莉丝重复着这个词,脸上掠过一丝恐惧,「意思是如果敌人打到这里,雅典就。。。」
「别说了!」阿瑟雅打断她,但自己心里也涌起一阵不安。
在巨大的织机前,玛尔珀抚摸金线的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婴儿。「每根线都要经过七次净化,就像妳们的心思必须经过七重考验才能侍奉女神。」
今天的纺织厅气氛不同往常。窗户全部紧闭,彷佛要将外界的纷扰隔绝在外。玛尔珀的教学也比平时更加严格,任何微小的失误都会被立即指出。
「纺织是女神赐予人类的神圣技艺,」玛尔珀边巡视边说,「当你们纺线时,想像自己在编织雅典的命运。每一针都必须精准,每一线都必须牢固。」
她的话让阿瑟雅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此刻正在海上可能发生的战斗。如果纺线代表命运,那现在是谁在编织那些战士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