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任务是纺织女神圣袍的边饰。阿瑟雅小心翼翼地操作纺锤,但羊毛总是不听话地打结。对面的伊莉丝倒是纺得又快又好,还得意地朝阿瑟雅眨眼睛。
「看我的,」伊莉丝无声地用口型说,手指灵巧地翻动,纺锤均匀地旋转着,「我五岁就学会纺线了。」
阿瑟雅羡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却像是不听使唤。她越是紧张,线缠得越紧,最后成了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
「别用力拉扯,」伊莉丝小声指导,「轻轻抖动,找到线头的方向。。。」
就在阿瑟雅尝试解开线结时,纺织厅的门被推开,老祭司克莱托斯走了进来。所有女孩立即起身行礼。
「专注。」玛尔珀的声音让两个女孩同时僵住,「织错的线必须拆掉重来,就像犯错的祈祷必须从头开始。」
老祭司克莱托斯环视纺织厅,目光在每个女孩脸上停留片刻。「继续你们的工作,」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在动荡的时代,保持日常的仪式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越过女孩们,望向窗外雅典城的屋顶。「记住,你们守护的不仅是神殿,更是雅典人民在危难时的希望。这座卫城见证过无数风雨,而每一次,它都成为保护雅典人的坚固堡垒。」
这番话在纺织厅中回荡,女孩们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感觉自己手中的纺锤突然承载了比想像中更重的分量。
他低声与玛尔珀交谈了几句,阿瑟雅只听到「。。。祈祷仪式提前。。。」、「。。。为雅典的战士。。。」等片段。然后老祭司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在阿瑟雅看来异常沉重。
「连克莱托斯大人都这么严肃,」伊莉丝在阿瑟雅耳边低语,「情况一定很糟糕。」
休息时间,女孩们在庭院里采集药草。伊莉丝突然兴奋地拉着阿瑟雅跑到一棵橄榄树后。
「快看这个!」伊莉丝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玩意——不仅有橄榄叶编的兔子,还有小鸟和小龟,「我昨晚在宿舍偷偷做的。玛尔珀阿姨说我不能把『玩物』带进神殿,但她没说不能在宿舍做!」
阿瑟雅惊喜地接过这些精巧的叶编动物:「你真厉害!怎么学会的?」
「我祖母教我的。她说当世界变得可怕时,创造美好的小东西能让心灵平静。」伊莉丝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她是在波斯战争期间学会这个的,那时候雅典几乎被毁灭。。。」
这番话让阿瑟雅对手中的小兔子肃然起敬。它不再只是一个玩物,而是一种抵抗绝望的象征。
「你们在做什么?」玛尔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个女孩吓得几乎跳起来。伊莉丝手忙脚乱地想藏起叶编动物,但已经来不及了。玛尔珀严厉的目光落在那些精巧的手工艺品上。
「我。。。我很抱歉,玛尔珀老师,」伊莉丝的声音颤抖,「我马上把它们扔掉。」
令她们惊讶的是,玛尔珀并没有立即发怒。她静静地看着那些叶编动物,脸上的表情难以读懂。远处,卫城边缘的哨塔上,士兵们正在加强戒备,这一幕与眼前的小小「罪证」形成了奇特对比。
两个女孩吓得魂飞魄散。伊莉丝手中的叶兔子掉在地上,被玛尔珀拾起。
「这是什么?」玛尔珀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周围的空气彷佛凝固了。
「是。。。是一只兔子,玛尔珀老师。」伊莉丝的声音颤抖。
玛尔珀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叶兔子,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叶子的脉络。很长一段时间,她什么也没说。阿瑟雅和伊莉丝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年轻的时候,」玛尔珀突然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也喜欢用橄榄叶编小动物。我编的猫头鹰被当时的老祭司称为『对女神的不敬』。」
两个女孩惊讶地交换眼神。她们从未听过玛尔珀谈论自己的童年。
玛尔珀端详着手中的叶编兔子,久久不语。正当两个女孩以为要大祸临头时,她却轻声说:
「手工尚可。但神殿不是玩要的地方。伊莉丝,把这份巧思用在正确的地方——今晚除了抄写,再加修补旧祭袍的工作。」
这个处罚远比预期的要轻。伊莉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行礼:「谢谢玛尔珀老师!我一定认真修补祭袍!」
玛尔珀点点头,将叶兔子还给伊莉丝,但出人意料地,她留下了那只叶编猫头鹰。「这个,暂时由我保管。」她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严厉,但眼神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当玛尔珀转身离开后,两个女孩长长松了口气。
「众神啊,我以为这次死定了!」伊莉丝拍着胸口说。
「玛尔珀老师今天好像不太一样,」阿瑟雅若有所思,「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吗?」
「也许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伊莉丝猜测,「在战争阴影下长大的人,可能更能理解我们现在的感受。」
阿瑟雅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城墙。在那之外,是她熟悉的家和市集,是成千上万的普通雅典人。如果战争真的来临,这座平日里戒备森严的卫城,将成为他们最后的避难所。这个想法让她对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产生了全新的感情。
她们不知道的是,走远的玛尔珀低头看着手中的叶编猫头鹰,轻声自语:「但愿这些孩子永远不必经历我们那代人的恐惧。」然后小心地将它收进了袍子的内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