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骤停。
僧人睁开眼,眸中无光,却是盲的。
但他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
“我在等一个人。”
“谁?”
“那个能让死人开口的人。”
承光沉默片刻,取出双生螺,轻轻放在铃旁。
两物相触,刹那间,铃内响起无数重叠之声??有哭泣、有咒骂、有诀别、有冷笑,最后汇聚成一句清晰话语:
“我们不是死了,我们只是被禁止说话太久。”
僧人含泪稽首,随即起身离去,不留姓名,也不回头。
当晚,承光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重回幼年那座聋禅院,雪落无声,庭院寂寥。一个小男孩蹲在墙角,正用炭笔在墙上画耳朵。他走过去看,发现每一只耳朵形状都不同,有的像花瓣,有的像鱼鳍,有的像还未命名的星图。
男孩抬头,竟是他自己。
“你在画什么?”他问。
“我在画‘还没被教会该怎么听’的耳朵。”小男孩说。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孩子指着天空,“他们会需要新的频率。”
梦醒时,东方既白。
他起身推门,见谢婉已在院中扫雪。槐树根部新抽出几枝嫩芽,颜色近紫,散发着淡淡檀香。林女抱着断笛站在一旁,神情专注,似在倾听某种他人无法感知的旋律。
远处海平线上,一艘陌生船只正缓缓驶来。桅杆顶端挂着一面旗帜,图案既非龙虎,也非日月,而是一只张开的耳朵,耳垂处穿有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
承光望着那船,轻轻握住谢婉的手。
“又来了。”他说。
“嗯。”她回握,“这次,让他们先开口吧。”
风起,叶动,陶埙屋顶叮当作响,奏出无人能解却又人人自以为懂的乐章。
而在大陆另一端,某个偏僻村落的私塾里,一位老塾师正教孩子们写字。粉笔划过黑板,发出吱呀声响。
“今天学一个新字。”他说,“这个字念‘疑’,意思是??当你觉得哪里不对的时候,请相信那种感觉。”
一个小女孩举手:“老师,那要是大家都说我想错了呢?”
老人微笑:“那就更大声地说出来:我觉得,不对。”
窗外,春雨又开始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