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起绘画根基是林壑清的野性奔放,翰林图画院学习体系规范系统,能将他的才能打磨得更为细腻规整,更适宜呈给皇帝欣赏。
画技方面过关,他得多费心去考虑其他方面。
“云星起”名字背后的身份,即使有他翎王做靠山,明显也是不够看的。
甚至够不上叩见天子的门槛,他离开垂野镇前,派人去仔细查过当地户籍,云星起竟然算得上是半个黑户。
他是个孤儿,无人知晓他亲生父母是谁,林壑清捡到他后,一直没有去主动办理收养登记,直到本朝十年一次大规模户籍普查,才草草登记在册。
离开翠山前,他随口给云星起取了一个假名“侯观容”,现下细想,觉着假名不用改,只差一个能与之匹配的士族出身。
思索数日后,选出几个日渐式微的世家大族,不知该定为哪一个。
恰在此时,下人通报,左相张映松请见。
他才记起,下朝前与其约好商议一件政事。
一走出门,见张映松并未在外厢房中安坐,而是独自一人站在庭院游廊下,一脸神情恍惚。
“张相?”周珣出声。
张映松倏然回神,脸上带有一抹难得一见的茫然,他连忙弯腰低头,拱手行礼道:“微臣参见王爷。”
周珣走近他身边,顺他方才视线望出去,唯有乱石假山和几丛花草,“张相,方才是在看什么,如此出神?”
若非他出声,张映松险些没注意到他前来。
张映松斟酌片刻,直起身回道:“是微臣看错了。”
周珣心下思忖:别是看中他府上何人了。
张映松出身平民,十年寒窗,一朝登科,先帝在时是翰林学士,被一世家大族青睐,招为上门女婿。
待到他皇兄登基,张映松一路从翰林学士,升到参知政事,最终官至左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与张映松认识多年,关系不错,深知他后院除了夫人外再无他人,别说妾室,连平日里同僚相约去风月场,温香软玉莺歌燕舞他恍若未闻。
难道是多年后,终于开窍了?
此处不好交谈,周珣压下好奇,邀左相同他一道进屋。
政事很快谈妥,公事了结,唤人上一壶清茶,两人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拐到之前张映松在王府里到底看见了谁。
张映松沉默一瞬,坦诚道:“好像看见了一位故人。”
“什么故人,长什么样?”既是能让左相失态的故人,周珣好奇心彻底压不住了。
张映松描述了那人身形样貌,周珣思索一阵,他府上是有一人与描述长相类似,只是……
“张相,”周珣看着他,“你口中之人,怕是本王前不久带回府的画师。”
“画师?”张映松眉心一紧,“是前不久皇帝下旨让王爷你寻找的画师?”
周珣颔首:“说来也巧,本王正为他身份背景一事发愁,待会本王叫人唤他来,即使不是你方才看见的人,也麻烦你顺道帮本王参谋参谋他身份一事。”
张映松连连拱手:“不麻烦,王爷让微臣帮忙,微臣自是义不容辞,故人也可能是微臣看错了。”
所谓故人大概是左相一大托辞,为的是有借口从他这边要人。
云星起于他有大用,真是左相故人,他也不会拱手让人,把人叫来,左相帮忙参考士族身份倒是可以。
不一会儿,云星起来了。
见到云星起的瞬间,张映松整个人僵住了,他定定看着少年的脸,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脸上表情不是惊艳,不是贪婪,是一种缠绵悱恻的眷恋,仿佛透过云星起,在回望过去某些被他尘封的存在。
他的状态过于反常奇怪,引得云星起一脸疑惑,周珣坐在一旁,饶有兴致打量着在他印象中一向稳重的左相。
随后,张映松脱口而出,“你母亲她近来身体可好?”
话问得突兀,云星起愈加疑惑,下意识扭头看向周珣,眼中满是求助。周珣示意他但说无妨。
“回大人,”云星起拱手行礼,语气平静,“晚生是孤儿,并无父母。”
话语中无被冒犯之意,他确实是孤儿,没什么不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