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徽之震惊地望向自己,言心莹起身去案上漆匣中取出了诏书。
“晋王将原诏书送来了。不过只有昭雪诏。他说此等诏书都要存在宫中的,他破例取出宫,只为给你看一眼。给你看过了,立刻要还回去的。”
傅徽之抖着手接过。
“你看仔细了,上面有皇帝玺印。”
“圣上下诏将你父迁葬皇陵。并且恢复你大哥驸马之尊,特许他也入皇陵,与百年之后的公主合葬。”
“上面还称赞你护主之功,令你袭赵国公之爵。不仅赐还原赵国公府并宿昔所纳,另赐金千两,帛千匹。”
傅徽之将诏书前前后后看了十余回,才肯放手。
言心莹将诏书放回匣中,转身看着一句话不说,低着头坐在榻边隐藏起所有情绪的傅徽之。
她想得不错。傅徽之知道此事根本不会欢喜,而是会伤悲。
憋着总不是好事。
言心莹缓缓近前,在傅徽之身侧坐了。她缓缓探出右手紧紧握住他在夏日犹自冰凉的手。
握了片刻后又松手,揽上他的肩背,最后左手自他身前过去握住他另一肩,迫使人转过身来,而后便紧紧地拥住了他。
言心莹不断轻抚他的脊背,温声道:“要哭便哭出来罢……我在这。”
傅徽之的脸贴着她的颈侧,不多时便感受到了温热的濡湿。
他的哭总是无声又揪心的。
不知拥了多久后,言心莹感觉怀中人没了动静,托着他的头,轻轻推开看时,人又睡了过去。
言心莹重新扶他躺下,又用巾帛浸了温水为傅徽之拭面。
言心莹自认动作很轻,不想还是将人惊醒了。
“再睡会儿罢……”
傅徽之双眼还有些红,出神片刻道:“我父兄会愿意回京么?”他的祖父因为开国之功,葬在皇陵。可他父兄却因皇帝愧疚而入皇陵。傅徽之不仅不觉得安慰,还不愿。
没来由说了这样一句,言心莹一愣,随即明白了他是说迁葬之事。
说来说去,迁葬皇陵不过是人死后的哀荣。可曾问过死者可愿享这哀荣?
“我不知……若是我被流放到岭南,我会想岭南是我受冤之地,而京城才该是我埋骨之处。有生之年必要洗雪冤屈回到京城才行。”
傅徽之不说话。
言心莹补了一句:“若不愿,可求圣上收回成命。只是晋王殿下说圣上已遣礼部侍郎代他去岭南迁葬,该走了几日了。要在他到岭南前追回来才是。”
傅徽之沉默半晌,忽又挣扎着起身:“我作人子、作人弟,该去岭南扶灵而归。”
言心莹知道他下定了决心,便劝道:“再在京中养几日身子。之后我们快马加鞭赶去便是了。”
傅徽之惊诧地看着言心莹:“你要同我一起去?”
“那是自然。”
傅徽之又低首沉默。
言心莹见他似有什么话不好出口,直言道:“同我有什么话不好说。”
傅徽之犹豫半晌,凝视着她叹道:“我说不出口啊……”
言心莹便想起她也有一问不大好出口。“那我先问你……在得知此消息前,你每日在想些什么?”
她怕傅徽之不理解,又补了一句:“若是……若是圣上没有为你傅家翻案,你会……你会如何做?”她抑不住声音颤抖,“是否存了如你父兄病死后那几日一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