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燕官场上,暗地里有着“千里当官只为钱”的说法。这些年来,卖官鬻爵之事不胜枚举,党争倾轧你死我活,至于百姓死活,只要不乱,便无人在意。
真正想要干些事的,在官场上反而属于异类,这种歪风邪气已经。。。
徐知远来得很快,仿佛早已等在宫门外。他穿着一袭青灰长衫,袖口洗得发白,腰间系着一条旧式墨玉带扣,步履沉稳,神情谦恭,活脱脱一个清寒儒臣的模样。他在乾清宫外停下,向守门太监递上名帖,声音温和:“学生徐知远,奉召觐见总理大人。”
李燕坐在御书房内,手中翻着一份泛黄的卷宗??那是二十年前“白狐案”的原始档案,字迹斑驳,纸页脆裂,却仍能辨出当年军机处密报中的关键词:“代号‘白狐’,潜伏于文渊阁,传递火器图纸与边防布防图予俄使馆;经查,其人精通六国语言,善伪装,惯用古籍批注传递暗码。”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徐知远,正是当年文渊阁中负责整理外邦译本的编修之子。
“进来吧。”李燕合上卷宗,抬眼望向门口。
徐知远缓步入内,行礼如仪,动作一丝不苟,连衣角摆动的弧度都像是量过一般精准。“下官参见总理大人。”
“不必多礼。”李燕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徐知远略一迟疑,方才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低垂,姿态恭顺得近乎卑微。“不知大人召见,有何训示?”
李燕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茶面涟漪微荡,映出他冷峻的面容。“徐编修,你可知我为何请你来?”
“学生愚钝,不敢妄测圣意。”
“那你可知道‘白狐’是谁?”
徐知远眼皮微微一跳,但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听闻是二十年前一名叛国细作的代号,后被朝廷剿灭,尸骨无存。此事久远,坊间传闻甚多,真假难辨。”
“哦?”李燕冷笑一声,“可有人告诉我,‘白狐’未死,只是换了皮囊,藏身于翰林院中,借修史之名,行窃密之实。更巧的是,此人不仅熟读洋文,还常与英国公使馆随员‘切磋学问’,每月必有密函往来。你说,这像不像那个‘白狐’?”
徐知远缓缓抬头,目光终于与李燕对上。那是一双极深的眼睛,看似温润,实则幽暗如井。“大人所言,若指下官,还请出示证据。否则,毁谤清流,恐伤士心。”
“证据?”李燕从案上取出一册薄本,轻轻推至桌前,“这是神机营昨夜从你府中书房暗格里搜出的《海国图志》批注本。表面看是评点地理风物,实则每一页的眉批,皆以摩斯电码写成,内容涉及江南炮台布局、海军调度周期、甚至……你姑父赵元礼被捕当日的审讯流程。”
徐知远脸色微变,但仍未失态。“古籍批注,乃文人雅事,如何成了罪证?莫非今后读书人写字,也需经官府审查不成?”
“你很聪明。”李燕缓缓站起,踱步至窗前,“知道抵赖到底。可你忘了,十年前你在天津英租界化名‘汤姆森’,担任克虏伯公司翻译时,曾留下一张合影。照片上你戴着手套,右手小指缺了半截??那是少年时练剑误伤所致。而这张照片,恰好与你姑母家谱记载吻合。”
徐知远的呼吸终于乱了半拍。
李燕转身,直视着他:“你不是徐知远。你是赵元礼的私生子,原名赵承业。你母亲是翰林侍讲之女,因与赵元礼私通被逐出家门,你自幼流落海外,受英人培养,精通谍术。赵元礼掌权后,将你秘密接回,改名换姓,安插进翰林院,为的就是今日??在他倒台之后,继续操控朝局,做外国人的提线木偶。”
殿内死寂。
良久,徐知远忽然笑了。那笑容起初极轻,继而扩散,最终化作一声低哑的叹息。“你果然……比他们想象的聪明。”
“所以,你承认了?”
“何必否认?”他缓缓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再抬头时,眼神已全然不同??不再温顺,不再谦卑,而是锋利如刀,“你们这些人,总以为爱国就是高喊口号,就是驱逐洋人。可你们懂什么?大清早已腐朽不堪,若无列强维持秩序,不出十年,便是天下大乱!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这个国家寻找一条生路??哪怕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生路?”李燕怒极反笑,“让俄国人在旅顺架炮,让英国人在长江横行,让德国人控制我们的兵工厂?这就是你说的‘生路’?”
“现实如此!”徐知远猛然起身,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靠几张照片、几篇报道就能挡住历史洪流?新政三年,识字率不过提升七成,铁路只通三省,军工自产率不足三成!而列强呢?他们有钢铁,有电报,有舰队!与其闭关自守,不如顺势而为,以合作换时间,以妥协求发展!”
“那你父亲赵元礼卖矿产、割港口、签不平等条约,也是为了‘求发展’?”
“他手段粗鄙,但我志不在钱,而在国运!”徐知远双眼灼亮,“我可以帮你们引进技术,开放市场,甚至促成中立联盟!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什么全民选举?什么妇女参政?什么‘人民监督政府’?这些西洋毒药,只会瓦解纲常,动摇根本!”
李燕静静听着,直到他说完,才缓缓道:“你知道我最痛恨什么吗?不是贪官,不是外敌,而是像你这样的人??读着圣贤书,说着救国话,干的却是卖国事。你以为自己是清醒者,其实是懦夫。你不敢相信中国人能自己站起来,所以宁愿跪着替洋人办事。”
他走到徐知远面前,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锤:“你说新政慢?可你知道山西一个农妇,昨晚徒步三十里,只为让孩子第二天能去新学堂报名吗?你说民众愚昧?可你知道上海码头工人,自发组织读书会,轮流抄写《民权宣言》贴在墙上吗?你说女子不该参政?可小芸才十四岁,就敢深入敌营取证,她的勇气,比你这所谓的‘精英’强一万倍!”
徐知远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你错了。”李燕一字一句道,“中国不是需要一个主子,而是需要千万个主人。我要的不是奴才式的‘稳定’,而是亿万百姓挺直腰杆活着的尊严。你可以嘲笑我的理想,但你阻止不了它。”
说完,他转身击鼓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