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安然无恙,眼下尚在王府中休养,”公?孙渊道,“其?女虽受惊昏迷,亦无大碍。”
语毕。
见殿上人始终背手不动,模样难辨喜怒。
公?孙渊——这位与天子识于微时,更曾伴其?征战四方、立下辅国之功的老军师踌躇片刻,终是没忍住、又低声补充了句:
“我等前去,本已做好最坏打算,”他说,“可不知何故,九皇子并未对平西王父女二人下手。”
这说来实也是件怪事。
毕竟,若非对平西王所言怨愤滔天,那九皇子昨夜怎会?突然发?狂,将“地”字号暗卫屠戮殆尽;
可真要说对那父女二人憎恶难平,临到?下手时,他偏又抽身而去——仁慈得过了头,反而不像这位九皇子的一贯做派。
想来个?中必有玄机。
只可惜,唯一有可能听得风声的温臣,至今仍昏迷不醒。
是以眼下,除了闭口不言的赵莽父女,不知藏身何处的魏弃,天下间?,再?没人知道昨夜的平西王府究竟发?生何事,引来这意料之外的“变故”。
“今晨,平西王甚至还命前去为其?诊治的陶医士带话,”公?孙渊道,“其?称,只要九皇子点头,他昨夜的承诺,无论何时,仍然奏效。”
险些丧命于那小儿之手,仍然一心将爱女下嫁。
究竟该说这武夫心如铁石——还是笑他不撞南墙不回头?
公?孙渊不禁摇头:“个?中缘由,实在难以揣摩,恐还需待温统领苏醒过后、再?行审度。但无论如何,平西王父女既安然无碍,一切便仍有转圜余地……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取辽西兵权,想来陛下日后,定能如虎添翼。”
世间?之道,本就是子从父,臣从君。
自赵莽许下这以姻亲换兵权的承诺而始,九皇子的婚事,便已成了一场不容有失的交易。
魏弃……
九皇子,他没有选择,必须遵行。
“所以。”魏峥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忽的长叹一声。
沉默片刻,复才低声道:“此?事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他直至这时,方才转过身来。
一双森然而阴沉的眼,紧盯着?殿中叩首不起的白发?老翁,问:“陶朔可有万全把握,将那逆子擒住?”
“这……”
“朕要听实话。”
魏峥说:“若是办不到?,便让他提头来见。”
皇权之下,人命不过蝼蚁。
为雄图霸业,更当不吝牺牲。
公?孙渊跟了魏峥这么许多年,自然明白个?中道理。
只是,想到?今早陶朔离开平西王府时的阴沉脸色,却仍是留了一道心眼,思忖片刻,方才向眼前的上位者躬身叩首。
“金针未除,九皇子再?强大,亦到?底只是常人。”
他说:“是人,便有力不逮时,是人,便有穷尽之日。”
陶朔本就是“医痴”,北疆之战,莫名?失了魏弃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试验品,自回京之后,他便闭门不出,半年多来,翻遍万卷古籍,只为寻出压制失控兵人之法。
魏弃在上京大开杀戒,扫荡奸佞。
殊不知,悬于他头顶的利剑,亦在同时悄然落下。
“世间?阴阳相生,万物相生相克,”公?孙渊幽然道,“岂有不败之人?九皇子……终究还是太?天真。”
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
揠苗助长而被迫成长的苗,注定长不成参天大树。
可笑的是——就是这样一株脆弱而无处攀附倚靠的幼苗,却还想为另一个?人撑起荫蔽。
……又如何能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