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也没有普通妇女身上的愚昧矜持。我猜,如有人玷污了她,她不会一死?了之,而是跳起来把对?方阉割。
见到陌生人,她第一句就是:“莫凡死?了吗?”
杀夫之仇,骗降之恨,俩人之间的梁子可够深的。
可是莫凡给她这待遇确实?非比寻常啊。
我自我介绍了一下。
她不相信朝廷为敕封女官,对?我非常戒备。
即便我抛出沈如之,她也只?有一句话:“我是沽佬帮的帮主,杀人劫货的事儿我都做过,我罪有应得。”
“有时候好人和坏人,没有很明确的界限。有时候,律法和道德相悖。现在外面?人说?起你,也不全是负面?的。我就听人说?,你照顾过很多船员的遗孀和孩子,甚至专门为她们建了个寡妇村,教她们防身,资助她们的孩子读书。”
我抓了抓自己的短发?,看着一脸冷漠的她,真诚感慨道:“女人是脆弱的,隐忍的,可一旦有了声?望和力量,就有了社会责任感,想去保护其?他弱者。你同意吗?”
她有些动容,但没说?话。
我自顾自地和她讲起了我创办的慈善基金会,以及因为这个基金会,经受的各种打击,最?后总结道:“这个时代的女人,从小就被驯化为男人而活。像你我这样?,有自我意识,有担当的勇气?,甚至有能力保护别人的,少之又少。如果我们这样?的人团结起来,可以织成一张很大的网,兜住很多掉下深渊的可怜人。同时,她们也能托起我们。
现在,我以女性保护组织会长的身份,想拉你一把。
当初你被擒,是因为中了莫凡招安的圈套,本质上你有受降的意愿。朝廷有过先例,对?你这样?的人,会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虽然我不能给你什么承诺,但雍亲王在这里,如果你能让沈如之交出莫凡的把柄,也许你不仅能重获自由,还能报仇。”
她沉默良久竟道:“我死?不足惜,莫凡是个好官。我不想杀他。”
能被仇敌认可,莫凡牛逼。这恐怕也是商人们万万想不到的。
“他和津领帮狼狈为奸,盘剥商户,欺压百姓,怎么可能是好官?”我还想进一步确认她的态度。
她冷笑:“朝廷都有臭狗屎,何况一个帮派。津领帮在他的管理下,大部分?人都改邪归正了,只?有极少数还干原来的勾当。这不能怪他。他盘剥商户,是因为那?些奸商弄虚作假,欺压农户和工人,还仗着士绅身份躲税,他们该死?!”
哇,一个女匪首怎么知道这些,这俩人没少进行灵魂沟通吧……
莫凡那?个又胖又邋遢的样?子,哪里比沈如之好?
她竟然愿意为他,放弃多年来对?自己情?深义重、忠贞不二的‘干儿子’?!
话说?到这个深度,我就没再瞒她:“雍亲王奉命巡视天津,除派人仔细核查知州衙门的政绩,还亲自带莫凡巡视政务,如果不是认可他的能力,想极力保全他,何须如此劳心劳苦。
莫凡是不是个好官,雍亲王一定会给出公允的评价。
现在的问题是,今天早上,商会代表去告密,似乎说?了一件足以震惊朝野的大秘密,可是因为手里没证据,被雍亲王打了二十杀威棒。
下午,商妇们找到我称,沈如之手里有这份证据。你应该清楚,沈如之把莫凡当成‘杀父夺母’的大仇人,而莫凡也断容不下这个威胁。
如果任由事态发?展,沈如之很可能经不起怂恿,主动投案,和莫凡同归于尽。或被商人出卖,逼得莫凡自保杀人。”
她猛抬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却?不知道是担心沈如之,还是更担心莫凡。
“宁当家,能让你重获自由,同时保全这两个人的办法或许只?有一个:稳住沈如之,让他单独去见雍亲王。这个把柄,越少人知道越好,越早消除越好。”
她扑到栅栏边,凶狠地盯着我:“你这是让他们两个都去死?!”
“不!”隔着牢房的栅栏,我深深看着她:“你还不明白吗?如果莫凡真的是个好官,雍亲王就是他唯一的救星。待莫凡心头大患得消,你和沈如之就没有威胁了。”
宁子珍凶狠的目光绞着我,半晌才问:“你做这些只?是为了救我?为了救我这样?见不得光的匪类,得罪商人和他们背后的士绅,值得吗?”
“我做事不问值不值,只?问该不该。”我坦诚地笑笑:“当然,不能说?只?是为了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信赖雍亲王,这件事的主动权在他手里,所有人才能得到最?公正的对?待。”
沉默良久,她终于嗓音沙哑地说?:“你帮我去看看寡妇村的顾嫂子,回来跟我说?说?她近来过得怎么样?,我就答应与你合作。”
于是我马不停蹄地又去了寡妇村。
自宁子珍落网,寡妇村里的寡妇和孩子都过得很惨。女人们或被拐卖,或堕落为娼,孩子们都成了乞丐。
顾嫂子早就不在寡妇村了。
巧的是,之前我在钞关救下的小萝卜丁就是村里的孩子,他告诉我,顾嫂就是狗儿哥的娘,两年前就病死?了。
我把他带回死?囚,由他亲自和宁子珍说?。
宁子珍朝东给顾嫂子磕了三?个头,哭道:“嫂子,您的救命之恩,我只?能报给狗儿了。您放心,只?要我能出去,一定把他当亲儿子养!”
哭完问狗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