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光一闪,融入少女眉心。
下一瞬,少女张口,竟传出小禾的声音:“我想告诉我娘……我不是故意摔坏瓷瓶的。那天我只想帮她擦桌子,可手太笨……她打了我,骂我是赔钱货。可我还是爱她……我真的好想她……”
话音落下,少女嚎啕大哭,声音终于回归。
不止她一人。
小禾又走向第二人、第三人……每接触一人,便以自身精血为桥,暂时将自己的言语能力借予对方。她成了人间的“传声者”。
越来越多的人找回声音,说出埋藏多年的心里话:
“我对不起兄弟,当年那笔债是我赖掉的……”
“爹,我不是不想娶妻,我是怕传染你那种病……”
“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个女子……”
一句句真话在雪原上回荡,汇聚成暖流,竟使空中乌云渐散,阳光破云而出。
山顶,那盏孤灯剧烈晃动。
终于,一道苍老身影浮现崖顶,灰袍猎猎,手持断裂的竹简。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证明言语的价值?”他声音沙哑,“今日他们哭诉衷肠,明日就会用言语互相诛心!你们听过‘舌灾’吗?一句话引发百人互斩,一纸檄文导致城池焚毁!我见过太多??言语比刀剑更毒!”
小禾抬头,声音虚弱却清晰:“那你有没有见过??一句话让人活过来?”
她指向身后。
一位本已断气的老者,因孙子哭着说出“爷爷,对不起以前嫌你唠叨”,竟奇迹般恢复了心跳。
“言语确实能杀人。”小禾继续道,“但它也能救人。能挑起仇恨,也能化解恩怨。能散布谎言,也能传递真心。它的力量从来不在词句本身,而在使用它的人心。”
她踉跄一步,几乎跌倒,执明急忙扶住。
“所以我不要求人人善言,只求每人留一寸不肯撒谎的土地。就像你现在??即使否定言语,你也仍在用言语表达否定。这说明,你心里还存着希望被人理解的渴望。”
老者浑身一震。
“你不是反对言语。”小禾微笑,“你只是害怕失望。”
风停了。
雪住了。
山顶那盏灯,忽地黯淡下来。
片刻后,一声轻响。
青铜指环,自眉心脱落。
老者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个儿子。三十年前,我说他读书无用,逼他弃学务农。后来他离家出走,再无音讯。我一直骗自己说……他死了也好,省得丢人……可刚才,我听见山下有个男人说:‘父亲,我成了教书先生,学生都叫我先生。’那是他的声音啊……他还活着……他还愿意叫我父亲……”
他仰天痛哭,声震群山。
刹那间,漫天黑尘逆转飞升,重新凝聚成碑形,只是碑面不再刻字,而是浮现出万千人脸??每一个都说着不同的语言,却都带着泪与笑。
最后一盏灯,转为柔和的银白。
七灯归一,天地清明。
回程路上,阿念问小禾:“接下来呢?我们已经赢了所有观棋者,重建了真言体系,连最顽固的人都醒了。还有什么要做?”
小禾望着远方初升的朝阳,轻声道:“我们从没赢过。我们只是让‘胜利’这个词,不再意味着消灭对手。”
她抬起手,赤笔在空中划出最后八个字:
>**真实不灭,薪火相传。**
风吹过书院残垣,卷起一片金焰花瓣,飘向未知的远方。
而在某座偏远山村的学堂里,一个孩童正用炭条在墙上写字,歪歪扭扭,却无比认真:
“今天我说了真话:我不喜欢先生煮的菜。但他听了没生气,还问我喜欢吃什么。原来……说实话也没那么可怕。”
墙角,一块小小的真言石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
新的一天,正在一句句话语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