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都没料到皇帝竟从未宠幸过她。
殿中寂静良久,云柔哲垂眸轻叹一声,春氏女终究也成了世家棋盘上的可怜人。
君珩倒显得平静许多,转着玉扳指淡淡道,“但这并不是你冒犯皇后,构陷淑妃的理由。”
莲妃仿佛被这话击中,面上浮起苦笑,目中无尽悲凉,“是不是在皇上眼中,臣妾入宫就是错的?所以做什么都是错?”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滴落于地毯,她依旧仰着头,“可是臣妾何错之有?……臣妾只是想陪在幼时那个落寞的三皇子身边,成为他的皇后啊……谁知他一朝称帝,竟待我如此淡漠,早知如此倒不如彻底将我忘了……”
君珩张口想说什么,被身侧轻轻摇头的目光止住。
“皇上,您真的明白后宫女子待您的心吗?”莲妃似乎越说越大胆起来,“德妃不择手段地向上爬,是为了她自己的虚荣和母族满门权耀;容贵妃根本不想取悦您,淑妃对您的崇敬多半是为了大皇子的未来,而旁的妃嫔更是权衡利弊全无半点真心……只有臣妾,臣妾的确想做皇后,但那只是因为唯有皇后才是您的妻子啊!”
最后一句几乎被喊出来,尾音带着哭腔。
“可是朕,也只想做心爱之人的夫君。”
君珩并非不能感同身受,但深知不该给她半点念想。
莲妃果然将视线转向云柔哲,幽幽道,“对了,还有皇后娘娘。可是皇后扪心自问,也像臣妾这般,是天下间最爱皇上的女子吗?”
云柔哲抿了抿唇,莲妃又面朝君珩道,“难道不是为了借机攫取皇权,登临天下女子权首吗?”
“莲妃以为,帝后夫妻只有情爱便够了吗?”云柔哲面沉如水,话音潺潺,“高处不胜寒,君王肩负天下社稷之责,非志同意契者无以同舟共路。莲妃自恃出身后族,但春家所行之事,真的桩桩件件皆有益于皇上和江山黎庶吗?”
莲妃低头咬唇默了许久,仿佛卸尽所有力气,浑身轻颤若过秋枯叶,“臣妾不洁之身,再不能为皇上做什么,不若求皇上赐臣妾一条白绫罢……”
云柔哲顿然蹙起峨眉,“莲妃爱莲,可曾读过‘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注①)”
君珩侧目微笑,金丝凤袍难掩她从容沉静下周身散发的光华。
“莲出淤泥已不可改,但莲之秀洁若只为取悦观赏之人,岂非可惜?”
莲妃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向皇后,她听懂了她的深意,也看懂了君珩为何爱她。
君珩沉吟片刻,微动着眉心回到正题,“莲妃,春家可是想让朕放了白郎君?”
原来帝王并不全然相信莲妃今日言行是真情流露,反倒掂量着有多少做戏之嫌。
毕竟昨日赔上腹中胎儿也未能伤及皇后分毫,与其等皇帝归宫发落自己,不如主动坦白博取同情。
可惜皇帝比她想象中冷绝,又柔仁。
“春家从不会费力营救弃子。”莲妃露出略带自嘲的凄凉,“白郎君待臣妾如兄长,还请皇上开恩留他性命。”
“那朕便以擅闯宫禁为由杖其五十,废为庶人,不得承袭爵位,蒙荫族恩,只能一介白身考取功名。”
云柔哲赞同地回应着君珩的余光,皇帝这是在救白郎君脱离春家桎梏。
“臣妾替白氏叩谢皇上恩典。”莲妃恭敬一拜。
君珩继而眉眼一沉,“春国公还让你做什么?”
“臣妾若对春家无用,只怕下场会不如他。”莲妃眸间莹光闪动,“所以臣妾恳请陛下,以淑妃责罚不慎致臣妾小产为由,将大皇子交给臣妾抚养。”
“不可!”
未待皇帝出言,德妃的声线自殿门处穿堂而过。
云柔哲恍然了悟,为何昨日太后会带着德妃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