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希望皇帝给个痛快,也好过于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高洪张开空洞的嘴,试图说话,喉间发出极度怪异的声音,引起了皇帝注意。
梁易萧掀起眼皮,看到眼前场景,他愣了一瞬,随即想起高洪冲撞长姐被打发去慎刑司,眼神又显而易见的恢复如初。
“不养伤,来朕这里作甚?”他面露不耐,难不成指望个残废来管长公主的宫殿,高洪伤势之重,送过去恐怕不能自理,还无缘无故给长姐添了麻烦……
但梁易萧身为天子,一言既出,断没有收回去的理。
高洪眼角含泪,他说不出话,又拖拉着一条腿往前挪了几下,目光盯着长桌上的几张白纸不放。
梁易萧似有察觉,他一顿:“有话对朕说?”
听到回应,高洪忙不迭点头,皇帝顺手将纸和笔一同扔了下去。
扑通——
高洪跪了地谢过皇帝,人耗尽力气,他没法子再度站起来,只能慢慢爬过去。
眼看,越来越近。
他终于触到了纸的边缘……
不巧,身后传来阵脚步声,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宫殿回荡:“陛下,怀玉长公主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梁易萧没犹豫,抬起手一指:“传。”
反观,伏在地上的高洪着急慌忙想把笔和纸藏在身下,身体颤抖着不成模样。
完了。
这下他真的完了。
“臣拜见……”
梁嗣音话语刚说了一半,便被快步上前的皇帝扶稳了手臂:“长姐受着伤,无需多礼。”
说完,有小太监识得眼色搬来一把带软垫的红木椅子,小心放在梁嗣音身后。
梁嗣音摇头,回:“陛下是君,礼节不可废。”
“无妨。”梁易萧顺势轻按着对面人肩膀,让其坐下,“他们不敢多言,若乱嚼舌头朕自会处置。”
梁嗣音环视四周,看到宫女太监无一不是垂着脑袋,她慢慢收敛长睫,将视线落在了高洪背脊。
以及被藏在他衣袍一角白纸上,后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薄唇微启,问询:“高洪公公,怎么不起来,是被陛下问责了吗?”
梁易萧如实告知:“没有,他好像有话对朕说。”
“原是如此。”梁嗣音点头,上下扫了一眼,她不紧不慢道,“慎刑司未免下手重了些,先前陛下说要把高公公交给玉堂殿,不如让臣随行宫女带回去顺便医治,医好了再问也不迟。”
话毕,高洪止不住摇头,那架势仿若疯癫了般,令人难以接受。
梁易萧听见长姐言辞诚恳,也不好说什么,他道:“来人,送高洪回玉堂殿。”
待那诡异的声音渐行渐远,宫殿重归平静时,她看到地面仅留下一团揉乱的纸,和夹在其中的笔。
梁易萧才问道:“长姐有什么要事相商?”
梁嗣音面色平静,回:“闲来无事,想去陛下所说的长公主府瞧瞧。”
*
裴府,阒然无声。
裴璟失魂落魄踏进府门,他在清涯寺翻寻了一夜,也没找到想要的答案。
不过有一点肯定,白玉没死。
那具尸体另有其人,必是被故意安排的。
左思右想,他脑海里逐渐浮现出身穿一袭青衫的男人,琥珀色的狐狸眼似笑非笑,曾送给裴璟一幅画。
是扶玉在书房当他面所画,仔细对比,与那日去接回长公主时,高洪不慎遗落在马车里的画,手法相同。
可以看出是出自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