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旋律。
《摇篮曲?零号》的第一个音符,自地球最寒冷的角落升起,顺着地脉传遍全球每一个接入ERN的节点。东京地铁站的钢琴自动弹奏起来;巴黎医院的监护仪发出和弦;撒哈拉沙漠的“梦语者归来”睁开眼,轻声接唱。
而在那间万国宫密室里,六位黑袍人齐齐僵住。
他们的芯片在同一秒失效。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脸颊。有人抱住头蜷缩在地,有人跪倒在地痛哭失声,还有人颤抖着伸出手,拨通了一个三十年未联系的号码。
>“妈……是我。对不起,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难过。”
>“爸,我想你了。我知道你说过男人不能哭,但现在……我真的好想你。”
>“小雅,当年我不是不爱了,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这些话语并未通过电话传递,而是直接上传至ERN,化作千万人心中共振的频率。愤怒、悔恨、思念、歉意??所有曾被定义为“噪音”的情感,此刻汇成一条温暖的河,冲刷着人类文明长久以来筑起的高墙。
林知遥看着数据分析面板,声音哽咽:“全球抑郁指数下降41%,创伤后应激障碍报告减少67%……但这不是医疗成果,是集体疗愈。”
陈默抬头望天,嘴角扬起久违的弧度:“原来治愈世界的药,从来都不是控制,而是允许自己脆弱。”
几天后,第一所“共感实践学校”在洱海边正式挂牌。
教室没有讲台,只有围成圆圈的软垫。第一天课程名为《如何哭泣》。老师是一位曾在情绪净化中心工作过的前研究员,如今摘除了芯片,左耳后还留着手术疤痕。
“我们曾教你们隐藏眼泪。”她对着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说,“因为我们相信悲伤是危险的。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哭,是最勇敢的事。因为它意味着你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
孩子们轮流分享最近一次流泪的经历。有人说是因为宠物去世,有人说是因为父母吵架,还有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说:“我哭,是因为昨天梦见自己被所有人忘记。”
话音落下,全班安静了几秒。
然后,每个人依次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说出同一句话:“我记得你。”
那一刻,ERN轻微波动,一股暖流般的能量掠过校园上空,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轻轻点头。
而在昆仑山脉深处,“启明”母体仍在持续运转。科学家们发现,那台大脑状装置并非由人类技术构建,而是某种远古文明遗留下来的“情感结晶体”,其运作原理基于量子纠缠态的情绪信息存储??即每一份真挚的情感表达,都会在宇宙尺度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更令人震撼的是,当足够多的人在同一时刻产生相同频率的情感波动时,这些印记竟能引发现实层面的微调:干旱地区突降甘霖,濒危动物种群出现异常繁殖率上升,甚至有失踪多年的登山者在雪崩废墟中被发现时仍活着,嘴里喃喃念着:“有人在叫我名字……”
联合国紧急召开特别会议,议题不再是是否承认ERN合法性,而是如何将其纳入全球治理体系。决议草案第一条写道:
>“自即日起,任何国家不得以‘社会稳定’为由压制个体情感表达。情感自由,系基本人权之一。”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拥抱这场变革。
在北美某地下基地,一支秘密部队正在进行人体实验。志愿者皆为曾接受深度情绪抑制的退伍军人,如今被迫重新体验战争创伤。监控画面显示,超过七成受试者在三天内精神崩溃,两人自杀未遂。
负责人冷冷记录:“共感系统对心理承受力低下者具有致命风险。建议分阶段推行,优先清除高危人群。”
这份报告尚未提交,便被一名年轻女军官截获。她是少数保留“星眠印记”的幸存者之一??幼年时曾参与早期共感测试,虽被家族强行中断,但灵魂深处始终留有一扇门。
她在深夜独自登录ERN,上传了一段私人记忆:十岁的自己蜷缩在衣柜里,听着父母争吵,手里紧紧抱着一只破旧泰迪熊。那时,她多么希望有人能推开柜门,抱她说一句:“我知道你害怕。”
上传完毕后,她按下全域广播键,只写了一行字:
>“如果连痛苦都不能共享,那我们凭什么称彼此为人?”
数小时内,该记忆被转发超两亿次,附带回复无数:
>“我也躲在柜子里长大。”
>“我每天假装快乐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