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要去找叶问山,自然会发现红薯的秘密。
不过,女帝本就打算公布红薯的消息,待百官休沐结束,年初便拿红薯献祭太庙,上诰诸天。
同时给苏陌封侯!
也不差一个提前知晓此事的人。
萧。。。
他背着锄头,踏过碎霜,脚步沉稳如犁沟笔直。月光洒在肩头,像一层薄纱,又似旧时阿禾婆婆披在他梦里的那件补丁斗篷。山道蜿蜒入谷,两旁野薯藤攀石而生,叶片背面泛着微青的光,仿佛藏着未说尽的话。
这山谷无人登记,地图上也无名。可每年春分,总有些孩子莫名走失,三日后却自己归来,手里攥着一粒赤色薯种,口中喃喃:“她让我带回来的。”官府查无可查,只得归为“灵迹”。而今,这人正是循着这些传说而来??李砚之,已非当年跪奏殿前的寒门学子,而是辞官归野、行走四方的耕语者。
他在屋前停下,望着石桌上那半块烤薯,心头一震。那薯皮焦黑皲裂,一如十二年前阿禾临终前所食的最后一餐。他不敢动,只缓缓放下锄头,双膝触地,不是拜神,而是谢土。
风忽然止了。
竹林不再沙响,连虫鸣都断了一瞬。那支朱笔竟自行提起,悬于纸上,墨迹滴落,凝而不散。片刻后,它重新落下,字迹清峻如刀刻:
>**你来了。**
李砚之呼吸微滞。他知道这不是幻觉。这些年,他走遍南北,见过太多“耕文异象”:农妇织布时梭子自动成诗,樵夫砍柴斧刃刻出箴言,甚至有孩童尿床后的炕席干涸成图,竟是《梦语录》残章。但亲眼见笔自书,仍是头一遭。
他深吸一口气,叩首三次,然后轻声道:“我来问一件事。”
笔尖顿住,似在倾听。
“你说‘只要还有人敢问,光就不会熄灭’。可如今百姓虽勤于耕作,却渐渐忘了为何要问。他们把‘谁种的饭’当成一句仪式,像诵经,像磕头,却不带痛感。孩子们背诵‘土中有真气’,却从未饿到啃树皮;官员参加‘耕考’,只为过关,而非醒心。我怕……这场觉醒,正在变成新的梦境。”
话音落下,整间茅屋微微震动。屋顶瓦片轻颤,墙角尘灰簌簌而下。那支朱笔猛然疾书,速度之快,几乎撕裂纸页:
>**你以为醒是一次?
>不。
>醒是每日破壳,是每夜与梦搏斗。
>当你不觉饥饿时,懒惰已在血脉里孵卵。
>当你安心接受‘真相’时,谎言已换上新袍。**
字迹刚毕,窗外月影忽斜。原本圆满的明月竟被一道暗影缓缓切割,如同被人用指甲划过镜面。与此同时,李砚之脑中骤然涌入无数画面??
他看见京城新建的“真人庙”,香火鼎盛,信徒日日供奉赤薯,却雇佃农代劳种植;
他看见学堂学生写《我吃的这顿饭》,文章感人至深,可交卷后便去酒楼挥霍千金;
他看见边疆守将高呼“不忘耕魂”,实则强征民田,以“集体共耕”之名行霸占之实;
更有甚者,有人开始贩卖“觉醒认证”??只需缴纳一笔银钱,便可获得“耕心纯正”铜牌,免于劳役……
最令他心颤的是,在一处废弃井边,几个孩子围坐,低声传唱一首新谣:
>“不必种,不必等,
>梦中自有金饭碗。
>只要信,就会有,
>天上掉下好生活。”
歌词竟与十二年前老槐树下的“假梦”如出一辙。
李砚之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那“第九窍”并未消亡,它学会了伪装。它不再强迫人沉睡,而是让人以为自己早已醒来。它不否认劳动的价值,反而将其仪式化、符号化,最终抽空其灵魂,变成另一种安逸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