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才是更深的梦?”他喃喃。
朱笔再次落下,字迹冰冷如霜:
>**最可怕的梦,不是让你相信虚假,
>而是让你以为自己已经看清真实。**
屋外,风起云涌。那轮被割裂的月亮终于完全隐没,天地陷入短暂黑暗。紧接着,远处山野传来??之声??是薯藤在动。成片的赤薯叶翻转过来,露出背面密布的小字,如同亿万只眼睛同时睁开。那些字句随风起伏,汇成一片低语:
>“还记得吗?
>那年你饿得咬手指,
>却把最后一口糊留给妹妹。
>还记得吗?
>你在雪地里挖了三天,
>才找到半截冻僵的薯根。
>还记得吗?
>你娘死前说:‘儿啊,别信天上掉饭团……’”
李砚之泪流满面。
他知道,这是土地的记忆,是千万亡魂未曾说出的控诉。它们没有化作厉鬼复仇,而是选择一次次提醒:**真正的醒,从不是一次顿悟,而是终生持锄,日日面对泥土的诚实。**
就在此时,茅屋内那支朱笔突然折断。笔尖坠地,溅起一点红墨,宛如血珠。紧接着,桌上的半块烤薯无声碎裂,化为细粉,随风飘出窗外,落入田中。
霎时间,整个山谷的薯苗齐齐摇曳,仿佛回应某种召唤。那巨大的问号田竟开始缓缓旋转,叶脉glowing出淡金色纹路,构成一幅古老图腾??形似铃铛,又像人心。
李砚之跪爬至门口,仰望星空。北斗七星再度显现,但此次排列不同:七颗星连成一把锄头的形状,柄指东方。
他懂了。
这不是结束,也不是循环,而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接力。阿禾走了,苏府毁了,梦监司成了遗迹,可只要还有人肯在深夜扪心自问“这顿饭是谁种的”,只要还有人在失败后继续播种,只要还有人因读一篇粗粝的《我吃的这顿饭》而放下筷子沉默良久??那么,光就仍在传递。
他拾起断笔,在地上写道:
>“我愿做下一个持铃人。”
字落刹那,东方天际泛白。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落在那间无人的茅屋上。屋檐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风铃??由九十九枚微型银铃串成,每一枚内壁都刻着一个名字:那是历代默默耕作、死后无碑的农人之名。
风起,铃响。
声如细雨,却穿透万里。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座新城中,一名少女正蹲在自家阳台上,用塑料盆种下一粒赤薯。她父亲是高官,母亲是名媛,家中佣人成群,但她坚持亲手照料这株苗。每天放学归来,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土壤湿度,记录生长情况。
今晚,她梦见一位老妇站在田埂上,递给她一支笔。
老妇说:
>“写吧。
>别怕词不达意,别怕没人看。
>只要你写的每一个字,都沾过汗,
>它就有力量。”
她醒来,翻开日记本,写下第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