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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明火将灭，已经得控。”季明远放软语气，“你身子不好，这么赶路易染风寒，何必亲自跑这一遭？”

nbsp;nbsp;nbsp;nbsp;“阿瑜放心不下。”季瑜乖顺地说，“这城中老人，我从前都来看望过，多少牵挂着。今夜赶来，也是不忍见其家人焦急垂泪，愿代为祈求平安。”

nbsp;nbsp;nbsp;nbsp;“你就是太心善。”季明远说，“我看汤禾走路仍有异，这样可怎么能好好护着你？回头去寻府医，再给他开几帖药。”

nbsp;nbsp;nbsp;nbsp;汤禾立刻拜下去：“多谢王爷。”

nbsp;nbsp;nbsp;nbsp;交谈中奔来了人，高应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着，呼道：“王爷！王爷！这纵火之人，已经抓着了！”

nbsp;nbsp;nbsp;nbsp;后头跟着的衙役揪着个中年男人，一把丢到了地上。此人面黄虚胖，跪地滚了两圈，仓惶抱成了团，忍不住发着抖。

nbsp;nbsp;nbsp;nbsp;长治帝根本不愿见他与季瑜。

nbsp;nbsp;nbsp;nbsp;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这实在是人之常情。人过中年，忽然痛失爱子，任世间谁也难以接受。这种时候再见别人的儿子绝非宽慰，而是一种更加漫长细密的苦痛，似被蚁兽啃噬掉血肉。

nbsp;nbsp;nbsp;nbsp;可是长治帝又不得不见他们，他贵为九五至尊，贵为天下之首，却也要受到祖宗礼法的教化。为君者不仅为人父，更为天下之父，喜怒哀乐都会被无限放大，季明望既然以守礼著称，就必须将这些事情做到无可指摘。

nbsp;nbsp;nbsp;nbsp;年近花甲的荣慧赔着笑，满脸堆褶道：“劳烦二位小王爷，在此等候片刻。”

nbsp;nbsp;nbsp;nbsp;他话刚落，罗縠轻纱晃荡间，苍老的声音就飘出来。长治帝声音低沉，说：“带他们进来吧。”

nbsp;nbsp;nbsp;nbsp;季邈与季瑜方才绕过屏风，入了内堂。

nbsp;nbsp;nbsp;nbsp;须弥座上的帝王掀眼看他们，他大病初愈，竟瘦得微微脱了相。此刻季明望身着白衣，朝跪下去的二人勉强一笑。

nbsp;nbsp;nbsp;nbsp;“阿邈，”季明望先看向季邈，说，“十年不见你，竟已长得这么高了。如今冠礼可行了么？”

nbsp;nbsp;nbsp;nbsp;“皇上垂爱，”季邈答道，“我三月底方满二十。但此为小礼，不必拘于片刻须臾。”

nbsp;nbsp;nbsp;nbsp;长治帝咳嗽两声，荣慧便立刻自内监手中接过盏，亲手奉上了时刻温润的梨汤。长治帝饮尽一盏，方才重新开了口。

nbsp;nbsp;nbsp;nbsp;“你未到二十，已挂帅朝天阙整整一年，调兵遣将保家卫国，实乃我大景的好儿郎啊。”长治帝垂着眼，慢吞吞地说，“当年，你父亲也是这般少年扬名、声震西北。如今他已在阳寂二十年，身子骨可还硬朗？”

nbsp;nbsp;nbsp;nbsp;“父亲年前受了重伤，现还在反复，不得已常常回府修养。”

nbsp;nbsp;nbsp;nbsp;开口答话的是季瑜，他拜下去，说，“临行前，父亲还曾托阿瑜帮其寻太医院开几方良药，望陛下成全。”

nbsp;nbsp;nbsp;nbsp;这话将另外二人的视线都引向他。

nbsp;nbsp;nbsp;nbsp;“你母亲便是那瑾州李氏女，”长治帝顿了顿，才说，“小阿瑜，原本也已经长这么大了。朕此前，还从未曾见过你。”

nbsp;nbsp;nbsp;nbsp;“陛下抬爱。”季瑜垂着眼，“阿瑜从小多病，幼时体弱不堪行，只好远隔千里遥遥挂念。如今终于得见陛下，实在感慨万千。”

nbsp;nbsp;nbsp;nbsp;长治帝忽然前倾一点，问：“你感慨什么？”

nbsp;nbsp;nbsp;nbsp;“陛下为万万人君父，深明大义，贯行仁德。”季瑜道，“今春太子为万万人而往，其恩其德，天下共睹。太子虽不幸薨于南巡，然为子仁孝，为臣忠义，为君博爱，也必将感念于万万人之心，为千秋所载。”

nbsp;nbsp;nbsp;nbsp;长治帝靠回须弥座上，眯着眼道：“你这些年里闭门不出，读了不少圣贤书吧？”

nbsp;nbsp;nbsp;nbsp;“是，”季瑜抬眸，说，“阿瑜读书，乃是为了修身养性，明辨黑白。”

nbsp;nbsp;nbsp;nbsp;“好！好孩子。”长治帝抚掌而笑，“你母亲将你教得实在不错——荣慧。”

nbsp;nbsp;nbsp;nbsp;荣慧立刻前踏一步，低眉顺眼道：“奴婢在。”

nbsp;nbsp;nbsp;nbsp;“回头差太医院询好病灶，多开几剂良方，快马加鞭寄予肃远王。”长治帝说着，复转向殿下跪着的两人，轻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朕身体有恙，改日再同你二人叔侄小聚，互诉衷肠。”

nbsp;nbsp;nbsp;nbsp;肃远王府院墙上隐隐响了猫叫，很快有黑影跳墙而下，守夜锦衣卫打了个哈欠，瞧见了一只夹尾飞窜的猫。

nbsp;nbsp;nbsp;nbsp;他小声嘟囔一句，靠着廊柱，微微垂下了脑袋，只觉察到一小阵轻微的穿堂风。

nbsp;nbsp;nbsp;nbsp;汤禾夜行无声，绕过锦衣卫耳目，已经快步至西北偏院墙根下，他刚一仰首，却对上檐瓦间戚川的脸。

nbsp;nbsp;nbsp;nbsp;戚川朝他挑眉一笑，问：“这么晚了，汤提督哪儿去啊？”

nbsp;nbsp;nbsp;nbsp;“二公子咳疾又犯，我去给他抓两副药。”汤禾问，“倒是戚将军，大半夜的不睡觉，骑在墙头做什么？”

nbsp;nbsp;nbsp;nbsp;“我失眠啊。”戚川说，“想不通那贼人怎么就进了院，害咱们二公子伤成这样，真是该死！主子气得睡不着，做近卫的自然得陪着。”

nbsp;nbsp;nbsp;nbsp;汤禾随他视线而望，隐隐瞧见了世子别院间仍亮着的灯。

nbsp;nbsp;nbsp;nbsp;“不过嘛，”戚川拍拍手，翻身下了墙，说，“抓药就抓药，汤提督翻墙做什么？白天里主子可交代了，王府内外须得封锁，一只鸽子也不许飞出去，你我也都不例外——喏，方子给我吧，我托北镇抚司梁大人帮个忙。”

nbsp;nbsp;nbsp;nbsp;汤禾下意识去捂：“不必麻烦”两日后，朝天阙下了今春第一场雨。

nbsp;nbsp;nbsp;nbsp;雨丝绵而细，天地萧瑟，山影朦胧。季邈自校场打马回卫所时，便见一人立在雨中，走近看时，才发现竟是季明远。

nbsp;nbsp;nbsp;nbsp;“父亲，”季邈翻身下马，抱着剑说，“今日怎么得空，从峰隘峡来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