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一个穿着中山装黑麻裤的男人从里面探出来。
姜崖远远看过去,这人正是黄建中。之前签合同的时候见过一面,为人和煦,一副文化人模样。哪怕现在再看过去,一时间也不容易看出有什么不对劲来。
寡嫂子见黄建中终于开门,抬脚就要往里冲。
黄建中赶紧拦住她,“老嫂子,您这是干什么?怎么没经过主人同意就往家里钻?”
寡嫂子冷哼两声,“我家的银子埋在这家院子下面,你得让我进去找找!”
黄建中眼珠子一转,陪笑道:“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银子不银子的,听不懂啊。”
寡嫂子一脸认真,“昨晚我睡觉做梦,我家掌柜的明明白白告诉我,我们老韩家积攒的十万两白银被陈家人抢走埋在他们家的院子下面。这钱是我们老韩家的,必须还回来。”
黄建中饶是想扮演好和善人这时候也绷不住了,“您做的是白日梦吧。拜托,麻烦回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好吗?!”
寡嫂子最讨厌别人质疑她的话,她两脚一跳,拍着自己的胸口喊道:“什么白日梦?!我家掌柜的不会骗我。十万两白银就是陈家人抢的,不管过去多少年,都得还给我们。我要拿着这个钱,重修我韩家祖坟!”
黄建中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都说这穷乡僻壤出刁民,他怎么这么倒霉,这一等一的刁民怎么就住在自己家隔壁。前几天这老女人就上门说些疯言疯语的话,被自己打发走,没消停两天,今天竟然又来发疯。
他双手抱拳,朝街坊邻居喊道:“我是外地人,被咱们竹坑乡的好山好水吸引,被咱们街上的古香古色吸引,想在这里搞一处院落,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放在这里展示给大家看。”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没想到,人啊想做点事怎么这么难。我租借陈家大院的时候已经请人勘探过一遍,并未有什么她口中的银子。我是真心实意想把这座院落保护利用起来。大家也都看到,我请来专门维修古建的团队,务必要把咱们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古建修复如初,这事情你们县政|府和乡政|府都是同意的。”
寡嫂子在街上骂人无敌,就是因为她从不听别人咋说,黄建中一副语重心长又真诚无敌的话在她这里全是废话,她双手一挥,“你别说这么多。你敢不敢让我进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银子?”
黄建中:“……”
街上人都开始劝。
“哎呀,寡嫂子适可而止吧。别让人家黄老板以为我们竹坑乡的人都是这样胡搅蛮缠。留点脸吧。”
“对啊。哪有什么银子?有银子也该你去你们韩家大院找,平白无故跑到人家陈家大院找什么找?”
“寡嫂子你要不现在再睡一觉,看你家掌柜的有没有说他昨晚托你的梦是假的?!”
寡嫂子所向披靡惯了,这些人的话在她耳朵里毫无作用,她的一对混白眼珠子死死盯着黄建中,质问:“你到底敢不敢让我进去!”
黄建中一脸无奈,他嘴上说着没什么不敢的,可身体却越发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您逼人太甚!我得去找你们村长还有派出所所长。让他们给我做主。”黄建中一边喊委屈,一边找手下人出去搬救兵。
街上人都劝他别浪费这功夫。要是村长和派出所能管得住寡嫂子,也不至于这老太太骚扰全街人这么久。
这女人真发疯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不然你就让她进去看一眼,找不到就死了心。”
“对啊。陪她演一出戏,戏演完她就放弃了。”
“上次我硬跟寡嫂子争执对错,结果她咕噜一声躺地上,喊胸口疼,吓到我赶紧认错。闹出人命我可没钱赔。”
“是啊是啊,就让她进去溜达一圈,不费事的。”
大家见劝不住寡嫂子就让黄建中退让。
黄建中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那个气啊。要是一般情况下他还真不怕这疯婆子,可现在……
没等他想出招数,寡嫂子一个箭步从他咯吱窝下面冲了进去,嘴里还笑嘻嘻地喊着:“我进来了进来了!找银子了找银子了!”
站在不远处的姜崖和王学海恨不得抱住寡嫂子一左一右亲一口。这位可爱的老奶奶有时候还真是分不清是真疯了还是在演戏。
黄建中没拦住人,气得连连跺脚,赶紧追进去。
街坊邻居也都非常自觉地跟着进去看戏。姜崖和王学海低着头也跟在了人后面。
“哪里有什么银子啊!真是天地良心,你这老太太胡搅蛮缠,耽误我的工期我看你赔得起不!”黄建中跟在寡嫂子旁边,想拦着她,可她像炸毛的鸡死活不肯让他碰到,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到处掀东西看。
要真是碰倒了伤到了,可就真说不清。
他索性停下来,指着院子喊道:“找吧。随便找。要是你今天找不到银子,我一定把你扭送到派出所让警察给我做主。”
寡嫂子嘿嘿一笑,“好呀好呀!”
屋檐下绑着脚手架,几个工人正在描金绘彩,见忽然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都纷纷停下来。姜崖抬眼看过去,这几人显然紧张了,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互相之间给着眼光,却又一个字都没说。
昨晚他和王学海从县城回来,装作经过从陈家大院门口走动时,这几个工人正好蹲在门口抽着烟小声说着什么,见他和王学海走近立马停下来,表情十分不自然。
要是平时,姜崖肯定不会多想,顶多以为他们不想让人听到私密的话。可他总觉得不安宁,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