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金兽吐香,皇帝闻言大笑。
太监原进保取来紫毫,皇帝亲手写了封候诏书。
子时初,暗流涌动的宫宴总算结束。
离开的众官员可分为三批,太子党、公主党,以及自由散漫只求明哲保身之人。
沈柳两家便属最后一批。
朱红色宫墙高耸威严,夜晚的深宫更是寂静。
沈之砚与洛晚一前一后走在回廊中,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此时官员已经走的差不多,只有零星醉醺醺的落在了后头。
“沈公子留步。”一道清泉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只是一道声音,就让人忍不住去想,话音犹如涓涓细流的女子,会是一个怎样的长相。
停步转身,定睛看去。
女子约莫双十年华,一袭藕荷色襦裙衬得肌肤如雪,标准的鹅蛋脸,面容清秀,目光温婉柔和,周身气质宛若世间昙花,只是眼瞳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而女子的身边,就站着方才针对洛晚的柳时玉!
听闻柳宗柳太傅有一嫡女,芳姿卓约、色艺绝伦,此人就是名满京师的第一才女柳书宜。
柳书宜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洛晚,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随后看向沈之砚:“沈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洛晚见过各色女子,柳书宜的声音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本身就这样,她的声音婉润却不娇媚,听上去很舒服。
柳时玉看出沈之砚对洛晚不放心,阴恻恻道:“沈少师对这位女幕僚倒是关心得很,宫内都有侍卫巡逻,不会出什么意外。”
洛晚无心掺和沈之砚在京师的家长里短,便识趣道:“我随便逛逛,一炷香后,宫门口见。”
这个年纪的公子小姐,无非逃不过一个情字,而面前这俩人,沈之砚和柳书宜,显而易见是郎无情妾有意。
她离开时瞥见沈之砚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觉得有趣。
沈之砚那样的人,心里塞满了天下百姓,怕是很难腾出一方天地给柳小姐。
夜,更深露重,宫灯渐稀。
偶有巡夜的羽林卫提着灯笼走过,值夜的太监们缩着脖子,脚步匆匆,比平日少了几分精神。
洛晚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见前方白茫茫的雪色中,洇开一片艳色,是一片红梅林园。
园子不大,极静,静得能听见雪水滴落的声音。
宫墙内长街的积雪早被宫人扫净,唯独这园中雪色未消,厚厚地积着,像是被刻意遗忘的角落。
洛晚踩着满地落英往里走,靴子碾过积雪,咯吱作响,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夜风掠过枝头,抖落几片残梅,混着碎雪簌簌飘下,沾在她肩头,又很快化作水痕。
洛晚呵出一口白气。
化雪时比下雪更冷,寒气渗进骨头缝里,连指尖都微微发僵。
满园梅花的气息清冽,穿过最后一道梅枝。
洛晚抬头望去,见假山后隐约透出暖光,是间屋子,窗纸映着烛火,在这寂静黑暗的四周显得格外突兀。
她脚步一顿,眯了眯眼。
正犹豫是否要靠近,暖阁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从中出来的人是先前在殿上见过的人,皇帝身边的侍监总管原进保。
他不伺候在皇帝身边,偏是跑到这儿偷闲。
听说宫中常有太监宫女耐不住寂寞,行苟且之事,称为对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