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生。”沈逸呈一字一顿道,声音冷得能凝出冰碴子,“你是闲得发慌,拿这些街头巷尾的闲话来消遣我?”
早听开头便知是些无谓闲话,只是沈逸呈专注于手中公文所以未加理会,也懒得打断他,只当他说完便罢。
哪知这小子竟如说书先生般滔滔不绝,半晌不停。
“侯爷说的不错,”烛生察言观色道,“但生了这些事情之后,你又奉旨离京数月,后头这段怕是有所不知……”
“三句。”沈逸呈冷眸微抬,“再说不到重点,便出去。”
烛生连忙应声,语速飞快:“自与李大人冲突后,李大人连夜端了韶姑娘安置郎君的别院。那些少年郎或擒或散,偏生有个郎君不知所踪。李大人似不知其底细,只将此事草草放过。”
“出去。”沈逸呈不耐地合上手中书卷,眉宇间已现出几分厌烦。
“侯爷且慢!”烛生急道,声音陡然拔高,“那逃走的,正是公子隗聿!”
沈逸呈薄唇一勾,冷笑了声,“可查到隗聿踪迹?”
“尚未查明。”烛生迟疑道,“近来韶姑娘深居简出,没见她与什么人接触,也不知是否有在暗中寻人。而且那隗聿神出鬼没,也不知现下是否仍在京城。”
顿了顿,又自作聪明道:“侯爷,若韶姑娘真如传言那般纨绔,那隗聿多半是被迫的,如今得了机会定是逃之夭夭了。”
话未说完,忽觉气氛不对,烛生这才惊觉自己又多嘴逾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蠢货。”沈逸呈冷嗤一声,“那隗聿在敌国潜伏十余载,岂会真为美色所惑?怕是另有所图。”
烛生暗自嘀咕,面上却拍起了马屁:“侯爷明察秋毫,小的需向您学习。”
沈逸呈神色稍霁,淡淡“嗯”了一声,搁下书卷抿了口茶。
“小的知道侯爷最在意的自是那隗聿行踪。”烛生小心翼翼道,“说来那别院虽然被封了,但小人查探到韶姑娘每个月仍会去那院子前面的铺子查账,算来就在十日后。”
他偷眼觑了下主子的神色,“您说那隗聿会不会趁着这个时机和韶姑娘见面?可要小的继续查下去?”
沈逸呈眯了眯眼睛,食指关节轻抵唇下,若有所思。
“不必再查。”沈逸呈断然道,“莫要打草惊蛇,此事,我亲自处置。”
*
翌日,韶府,春意初透。
桂月已领着几个小丫头将屋里外收拾一新。
湘妃竹帘卷起半幅,漏进几缕暖阳,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罗汉床上鹅黄软枕换了藕荷色缠枝纹的,衬着窗外新发的嫩柳,看着便觉清爽怡人。
韶湘如懒懒歪在榻上,由着她们张罗。
她半阖着眼,纤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正昏昏欲睡间,忽听得回廊上一阵急促脚步声,伴着婆子喜气洋洋的嗓门透了进来:“老爷!表少爷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韶湘如一个激灵,困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她昨日挨的那一刀虽不致命,却疼得她整宿没睡安稳,后半夜好不容易合眼,又梦见自己被一群黑衣人追杀,惊得她冷汗涔涔。
此刻被吵醒,太阳穴还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里头敲打。
她裹紧锦被翻了个身,正想再眯会儿,桂月就急匆匆进来,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小姐快起身,老爷让您去正堂呢!”
“急什么……”韶湘如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让我再睡会儿……”
桂月急得直跺脚:“我的好小姐,表少爷都到门口了!老爷方才派人来催了三回,说您要是再不去,他就亲自来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