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时间,东京城只下过一场大雪,但每年都要下数场磅礴大雨。
官家的变法致使不少人失了官位,就连张靖柳的乌纱帽也差点在三年前被摘掉——最后还是靠张莹的外爷保住帽子却在一年后平步青云,如今张靖柳也穿上了紫色的锦罗官服。
可惜张莹的外爷在张靖柳升官前就病逝了。他的故去将张靖柳身上的桎梏一并带走,迎来的是张府的新主母。
新主母进府后很快就为张靖柳生下嫡子。
张靖柳也算是老来得子,年近不惑才迎来第二个孩子。
张莹自然恼火,但她的撒泼顿时无人理睬,许是张靖柳对女儿的怜爱也随着岳丈的逝去一并消散。
也在那段时间,福姐才有机会取得张莹的信任——张莹差点害得新主母落胎,被家主关在院中,能依靠的只剩下几个主母派来的丫鬟,以及她自己选的福姐。
这年福姐年近十四,还有不足一年的时间,她的奴契就该届满。
离开前,张府的账必须算干净,没燃起的火必须烧得轰轰烈烈。
机会是张靖柳自己送到福姐面前的——他如今是正三品的中书舍人,膝下有一位刚满两岁的嫡子。不惑的年纪,官职还能升一升。
“福姐,你说我爹开设家塾是为了什么?”张莹捧着一本张靖柳送来的《四史》,漫不经心地翻动几页。
福姐仍是垂眸颔首,轻声回答:“奴不敢揣测家主的意图。”
“我让你说你就说,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当初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
福姐沉默片刻才喃喃出声:“姑娘马上及笄,家主许是要培养您的才情,避免让夫家看低。”
张莹冷哼一声,“你到我的妆匣里那点首饰,再去门口那小厮那问问家塾的事。”
福姐点头奉令行事,想来她想到的那点事,张莹不可能不清楚。
“姑娘,家塾请的先生是先前高中探花却隐世归山的沐郎君。席位分为男席和女席,家主已经将消息散出,家塾一月后才开,届时才能知晓学生的名单。”
福姐句句阐明后,张莹嘀咕了好一会,而后咬牙将桌上的茶具全数甩下桌——幸好早已换成木质的。
张莹愤怒地哭喊,福姐习惯性地跟在她身后收拾残局。
一月时间,不过是等着梅花凋零、桃花初绽的数十次日月轮换。
张靖柳送来的四书仅仅被翻开过一次,家塾名单按期尘埃落定。和福姐猜想的如出一辙,郎君里都是些东京城有名的衙内,娘子里既有高官之女,也有家世一般的小官之女。
唯一让福姐没想到的是名单上出现了霍长扬的名字。
五年前,他还是行侠仗义的小郎君;五年后,终究还是与纨绔为伍。
次日的雨坠得猛烈,时隔两年,碧莹院的门沉重地从外向内推开。
“姑娘,今日要去家塾上课,该起身了。”福姐按规矩入内提醒张莹,紧接着就合上眼皮。
张莹果然没让她失望,她还是随手拽了件衣裳就往福姐身上扔,“你替我去告假。”
福姐微微俯身,将张莹的衣裳挂好后才轻声离开。
雨势确实吓人,手中的纸伞本就单薄,走了段路已经呼之欲坠。
好在张府家塾就布设在碧莹院附近,一池之隔耽误不了很久。
只是注定是要迟到的,福姐今日故意晚了一刻钟才进屋提醒张莹。
所幸张莹骄纵的性子难改,这五年间,她也有意滋养张莹的性子。以至于张莹即使没了张靖柳的纵容,一样容易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