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昔玉循着那张字条上的地点,顺着城东的巷子,来到一间不起眼的茶肆。
“找个安静的地方,要一壶茶,一碟羊羹,我等贵客。”
她戴着帷帽,按赵元绎给她的暗语开口。
那茶肆老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她躬行一礼,带她穿过茶肆,来到后院的房间。
“贵客稍坐。”
虽坐落在民居深处,这房间却布置精雅,明亮干净。榻上小几的四面雕着精美的兽头与花木,羊羹和茶水都以金器盛放,连软垫都绣了莲花纹,与前院茶肆的朴素截然不同。
看来此处也是赵元绎的某处产业,故意藏在这里,想是为了隐蔽。
卫昔玉打量着这间房,注意到墙上挂了幅墨竹图。
她从前跟在赵元绎身边,对他的笔法很熟悉。眼前这幅画显然出自他的手笔,但落款并无名字,只有一个日期。
日期不过一年多前,她盯着那个落款,突然心中一沉。
作画这一日正是她出嫁东宫那日。这日子是巫祝专门占卜的大吉之日,所以过了这么久,她仍然能想起来。
正在此刻,身后传来一声门响。
“在看什么?”
她收了神,装作若无其事道:“这画像是王爷的墨宝,怎么落款不见名字?”
赵元绎走到榻边自顾自坐下,“画坏了,不好意思落款,随意挂着。”
卫昔玉神色微动,又去看那幅画。
“王爷的墨竹我也见过一些,这一幅笔力劲挺,浓淡相宜,与往昔没什么不同,哪里画坏了?”
“若是旁人随随便便都能看出陋处,我不如直接烧掉……”赵元绎语有嘲弄,拿起茶不动声色呷一口。
卫昔玉碰了个软钉子,一时不知说什么,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今日并不是来赏画的。
“王爷传信给我,想来不是为了与我论画,”她在他对面落座,“可是先前的事有眉目了?”
赵元绎不语,神色有些捉摸不透。
卫昔玉心轻轻一悬,“王爷?”
“我根据你给的那份供词,调了当时盛都守军的记录,”赵元绎顿了顿,“的确找到了他使用火药的记录……”
盛都是大魏北边的军事重镇之一,与朔阳离得最近,所以当时朔阳战事胶着,正是安排盛都守军驰援。
赵元绎从袖中拿出一个册子,里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页,像是从某个记录册上撕下的,上面记着邱泰调用火药的时间、数量,用途却是作战使用。
“王爷是想说,只凭凭这条记录,无法证明他是用火药去炸山?”
“他报的是作战使用,单看这一条,看不出异常。”赵元绎示意她翻下一页,“但山洪之后连绵阴雨,导致火药受潮,无法使用,所以军需官将此事呈报了上去,但邱泰并不知情,于是就出现了,前一日火药受潮的军报刚送上去,后一日邱泰却调用了火药作战,这样自相矛盾的记录……”
卫昔玉眸色一亮:“所以这可以证明邱泰说的是实情?”
潮湿的火药不可能用于作战,但却实实在在被领走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火药是提前领走的,记录是后补的,这和邱泰的供述恰好吻合。
“不错,但这条证据还是太间接了,顶多只能证明邱泰私自调用火药,却无法证明,他用火药炸山,更难指向邱扬。哪怕有邱泰的供词,邱扬也完全可以说自己治军不严,毫不知情……”
卫昔玉眸中的光亮又暗了下去。
要想直接证明邱扬指使邱泰,除非当时有第三人在场或者有书信为凭,可按邱泰所说,此时是邱扬与他单独密谋,并无其他人证物证。